第九十三章(1 / 2)

紀拓有時看著溫勉會想,一個人成長的際遇會對他/她產生多麼深重的影響?

如果他自己不是生就有記憶起成為一個父母不詳的小孩兒、被罵著雜碎野種掙紮著長大, 而是生長在如溫勉上一世那種衣食無憂的環境裡, 是否也會和自己現在的麵貌迥然不同?

溫勉呢——他的世界裡又經曆了怎樣的變化與動蕩才能造就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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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拓逃了。

以一種對於一個前·主角而言顯得過於狼狽和憋屈的方式。

溫勉不意外於他保留著逃命的手段, 但是紀揚帆甘願留下來斷後依舊讓他有點詫異。

【就是那種, 你應該也見過吧?主角的隨身老爺爺設定?】很久沒發聲過的係統在這時解釋道, 聲音不知為何顯得沒有以往那麼有朝氣,【當然老爺爺夜有非常可愛的類型。不過紀拓上輩子遇見的這一位卻不算討人喜歡, 他和紀拓亦敵亦友,平時互相算計,關鍵時刻偶爾會托付性命。】

【紀揚帆和浣劍門的關係不太好,他本來就性格桀驁不遜得罪了不少人, 北地之戰雖說在抗擊妖族的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卻也因為不尊命令執意進入妖界探查而獲罪, 再加上出來之後直接變成了個半瘋子, 就成了浣劍門的邊緣人物,直到和紀拓這個晚輩見麵之後才慢慢重出江湖。】

“那這輩子開了重生掛的紀拓直接把人家變成知己了?”溫勉心中道, “這是豁出性命給紀拓斷後啊。”

係統幽幽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算了, 能殺掉這個紀揚帆姑且也削弱了對手陣營的實力, 不虧。”

相比提著魔劍仍然麵露緊張之色的紀揚帆, 黃鶴樓樓主顯得淡定得多。

“沒了紀小子拖後腿, 我可與你一戰。”紀揚帆說, “你也彆想著甩了我去救你的道侶,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會拖著你直到地獄裡麵。”

他沉著嗓音說話的時候一點也不像是個瘋子, 提著有他半個人那麼高的重劍,雙眼眨也不眨,麵上肌肉緊繃。

“你在妖界中看見了什麼?”溫勉卻問道,“你當初就是個大乘期,怎麼這些年過去實力不僅沒有提高還退步了?再這麼下去境界都要掉到渡劫期了吧?”

紀揚帆麵色扭曲了一瞬,哼笑道:“這算是黃鶴樓樓主的職業病麼?哈哈哈哈哈我沒什麼可告訴你的,朝菌不知晦朔,就算對著人們講出來,誰又能理解得了?誰又能相信?”

說完,他直接掄著武器衝了上來,帶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凜冽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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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連塗說。

她斷了一隻手,腕部被礁石劃得血肉模糊,用另一隻還算完好的手捂住了桑魚的嘴巴。

桑魚瞪大了眼睛想要回頭看。

“彆動。”連塗不作聲地喘了一口,繼續傳音,“你賀師兄能應付。咱們兩個不出去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桑魚就乖乖窩在師父的懷裡不動,感覺到濕熱粘稠的液體一點點浸潤自己的後背。她依舊努力睜大雙眼,直到眼角發疼,從昏暗的角落中射出去的視線望見賀驚帆與徐家家主對峙的筆挺身影。

“賀驚帆。”徐家家主咀嚼著這個名字,笑著說,“你是賀家人,我記得你。”

“一個元嬰期的孩子能有勇氣站出來保護同伴,你很有勇氣——和你那個貪生怕死的父親不一樣。”

“我聽說過關於你爹的傳言。”

“人們是怎麼說的來著?哦,為了名利和權勢做了黃鶴樓的走狗,將自己家裡的情報出賣給了外人,在被揭穿真麵目之後屈辱地尋死,到最後也沒能給被他背叛的那些無辜的人一個交代。”

“真是可憐又可悲的男人。”

“但是我也聽說,他很有可能是被誣陷的?”

“那不是更痛苦嗎?他因為黃鶴樓染上不可洗刷的汙名,死不瞑目,靈魂也不得安息。誰能想到十幾年之後,他的兒子竟然和黃鶴樓樓主在一起了?”

連塗鋼鐵一般的手下意識地用力,將桑魚的麵頰捏的生疼,但是小姑娘動也未動,沉默無聲地攥緊了拳頭。

“你怎麼不說話?”徐家家主笑問,“覺得愧疚嗎?我其實挺好奇的,你在夜晚或白日承歡人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父親未入輪回見到自己兒子這副樣子,會不會恨到咬牙切齒巴不得自己——唔!”

“你廢話太多了。”賀驚帆冰冷地說道。

桑魚從來沒見過自己師兄真正生氣的樣子。

賀驚帆當然會嚴厲地管教他們這些師弟師妹,常常十分嚴肅,但是不論如何他的行動中總會流露出一份守護和溫柔。

臥滄山的大師兄在這群小孩子麵前永遠是可以依靠可堪信任。

以至於很多人不記得——他其實沒有比他們大上太多。

或許溫柔與否都是對比出來的,直到親眼見證師兄的殺氣,桑魚才隱約感受到當初那些訓誡僅僅是和風細雨而已。

桑魚短暫地因為賀驚帆雷霆有效的反擊而振奮。她的師父卻有太多的經驗,知曉徐家家主現在不過是貓抓耗子調戲獵物玩樂而已。連塗按了按自己仍在流血的傷口,摸了一手豔烈的紅,便悄聲道:“一會兒我一鬆手你就往城中跑,去找黃鶴樓樓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