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第二天,關作恒就把卡還給他了。
“你不用了嗎?可以晚點還給我的,我爸那裡多得是。”
他說不用了,早上去看了房子。
“看房子?關老師你要租房自己住嗎?看好了嗎?”
“上午看了,明天再去看,好了,上課吧,作業給我看看。”
他震驚:“你不是說可以不寫嗎。”
關作恒看著他:“一個字都沒寫嗎?”
周進繁采用戰術撓頭:“沒有嘿。”
大概是昨晚睡太晚,今天頻頻打哈欠,兩個小時一到,他就趴下了:“可不可以讓我進去睡覺?”
他點頭:“去睡半小時吧。”
“那我去了哦,”周進繁站起來,說所有的書他都可以看,然後走開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回身在一堆推理底下抽走了一本小小的口袋本。
關作恒沒看清是什麼,隻看見是本黑色的小書,他掃到過書名,是日語。
周進繁神神秘秘的,把口袋本捂得嚴嚴實實,鬼鬼祟祟進了隔壁的臥室。
這是付靚送他的BL漫畫,可不能讓關哼哼看見了。
關作恒沒有動任何東西,端著自己帶的杯子,站在窗前看盛夏光景,落在窗台的樹葉脈絡清晰,低下頭,露台的深綠葡萄架旁,楊姨戴著漁夫帽,彎腰在花園裡照料多肉盆栽,垂落的三角梅在八月依舊鮮豔。
半小時到了,下午五點,關作恒看一眼時間,又等了有十分鐘左右,方才敲門。
書房和周進繁的臥房是通過一扇雙開門連在一起的。
“篤篤。”
隨著敲門聲落下,裡麵卻沒有動靜。
多敲了幾次也沒有得到回應後,關作恒抬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動。
半分鐘後。
“楊姨。”窗戶推開,他低頭喊道。
“哎?”楊姐抬起頭,眼睛眯著,抬手遮住刺目陽光。
“能幫個忙嗎?”
“小煩有點賴床,平常都是他爸爸去叫他起床的。”楊姨敲了敲門,方才打開門進去。
裡麵很黑,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
關作恒站在門口,看見楊姨走向床腳,那兒鋪了一張綠色的地毯,楊姨彎腰喊小煩的名字。
他注意到周進繁是抱著他們家狗一起睡的。
楊姨更湊近些喊他:“小煩,起來了,老師還在,要上課的。”
她輕輕拍了拍周進繁的肩膀。
周進繁逐漸清醒,眼睛睜開一條縫,迷迷糊糊地看著楊姨那張親切的胖臉蛋:“哎呀,楊姨,怎麼是你啊楊姨。”
楊姨不解:“睡糊塗啦?不是我能是誰?”
周進繁迷迷糊糊地伸懶腰,唔,帥哥叫醒服務沒能享受到,有點可惜。
“還要上課呢。”楊姨說,“你爸爸也要回來了。”
“知道啦。”他一動彈,懷裡的老比格也跟著動彈,睜開眼睛看他。周進繁把他抱到旁邊,揉了揉眼睛,餘光瞥向門的方向,隻看見一個高大的側影。側臉近乎完美。書房的窗簾似乎被拉開了,光斑在核桃木地板上落得冗長。
他在房間換衣服,楊姨出來了,說他昨晚跟同學去玩了,回來得很晚,沒睡夠。
關作恒點點頭:“怎麼睡地毯上?”
“嗨呀,他哪裡都能睡,地毯上,壁櫥裡,還喜歡抱著狗睡。喏,那隻狗叫奧利奧,是跟小煩一起長大的,周先生家裡養了十幾年……好像是十六七年了,很老了,比小煩還大兩三歲呢。”
關作恒說自己上次聽見他喊奧利奧叫妹妹。
“嗐!還不是小煩仗著自己是男孩子,覺得自己長得高,何止叫妹妹,他還這麼小的時候,”楊姨比劃著高度,說他那時候十歲大,“叫奧利奧小不點。他這麼叫的時候,奧利奧以前還會翻白眼,現在不翻了,穩重了。”
約莫是很少跟這個家教聊天,楊姨其實對他很有好感的,一個忍不住就說多了,聽見周進繁出來,她才說:“我下去給你們端兩碗木瓜水啊,還有鮮花餅,我自己做的,你嘗嘗有沒有嘉華的好吃。”
周進繁出來看見看見鮮花餅,馬上給他說:“是不是問你有沒有嘉華的好吃?你說有就行了,雖然差遠了。”
“我沒吃過嘉華。”他甚至沒吃過鮮花餅,入口的時候甚至感覺味道有點奇怪。
“可以試一下,比楊姨做的這個好吃很多。你彆告訴她啊!我們小區外麵不遠就有一個,在熙樓旁邊那家,那個鹹奶油蛋糕好好吃。”
關作恒點了下頭,讓他寫作業。
一個月的學習下來,暑假作業幾乎全部寫完了,周進繁一翻練習冊,都覺得不可思議:“我沒抄答案啊,怎麼寫完了呢。”
他立刻拍照發朋友圈,呼籲大家:“今年你們可以抄我的暑假作業了!”
周昆看見了,截圖給米莉:“我給小煩找的這家教不錯吧,你看他暑假作業,那麼厚的練習冊都寫完了!”
米莉一看,也就作業本厚度,每個科目一本。
但到底說是好事,米莉想給他點個讚,點進去卻什麼也看不見,質問周昆:“我怎麼沒看見呢?他屏蔽我了??”
周昆一看,沒刪呢,果然是屏蔽了。
他也不敢說,就騙米莉說小煩刪了:“估計是同學都要抄他作業讓他為難了吧,誰能想到他也有今天呢!”
“那你得給那個小老師發個紅包,或者買個禮物……我上次看他書包是不是挺舊的了,給他買個三葉草的新書包吧,也彆太貴重了。”
周昆說明白:“我等下開車去買。”
他出門的時候,關作恒剛好騎車到翠湖,在周進繁說的那家熙樓旁邊的嘉華停車,站在玻璃櫃前看了一會兒,買了一盒鮮花餅,還額外買了兩個鹹奶油蛋糕。
那蛋糕很便宜,兩個加起來才七塊錢。
家教老師提著鮮花餅上門的時候,楊姨特彆意外,尤其是聽他說給他們買的——外市人來春城竟然送本地人鮮花餅。
楊姨說謝謝,比較一盒鮮花餅就幾十塊,覺得接受了也沒什麼:“等周先生他們回來,我給他們說。”
關作恒單獨把兩個鹹奶油蛋糕提到樓上去,周進繁大叫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我好久沒吃了。”
關作恒沒說是他上次說過所以記著了,他說是路過嘉華隨便買的。
“兩個都是給我的啊?”
兩個口味,他不知道小孩子喜歡吃什麼,就都買了。
周進繁笑眯了眼,說謝謝他,又說:“哎?你為什麼給我買蛋糕啊?”
“路過。”
那人一點都沒被他給問住。
“哦。”周進繁的長睫毛細微挑動,“那兩個我吃不完,我分你一半吧。”
“你吃吧,我不愛吃甜。”
“哦。”
鹹奶油蛋糕好吃但容易膩。
他沒有一口氣吃完,做對了題,就說:“我真棒,獎勵自己一口~”
做錯了,他也要說:“鼓勵自己一小口~”
關作恒從未見過這種他這種性格的。
以前他在保山最好的高中上學,拿最高的獎學金,生活拮據但並沒有那麼困頓,有肉吃有湯喝。他對暴發戶和有錢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有女生在告白牆寫他的名字後,學校裡開始有人散播有關他家庭的謠言。
“他爸爸走私販毒,出獄後縱火殺人,現在成了逃犯!”
有的學生家長還來找校長抗議,說不能讓這種人跟他們家小孩一起讀書,被學校駁回了。
其實身旁並沒有太多的惡意,大部分不是歧視、或恐懼他,而是同情。他也沒有去解釋,並不管他人怎麼想,依舊我行我素,一邊完成學業,一邊把閱覽室的書看了大半。
孤身慣了,甚至從未想過有人會叉著蛋糕一臉幸福的問他:“好好吃的,你真的不想來一口嗎?”
關作恒說不了,隻是看著他吃而已。
一個下午,周進繁分成無數次,慢慢地把兩塊蛋糕乾得差不多了。
最後還留了一小塊打算當夜宵。
周進繁這個年紀,正長身體,知道吃甜的對皮膚不好還長胖但還是愛吃,也沒見長痘,索性敞開了吃,也不忌口,喜歡什麼吃什麼。
雖然有時候會被親戚說他又長圓潤了,但周進繁仍然安慰自己,以後到談戀愛找男朋友的年紀再減肥吧!何況自己也沒有很胖,頂多是肚皮肉了一點而已。
下午六點過,周昆去釣完魚,又買了書包回來,還給小煩買了雙新鞋,他家小孩喜歡穿VANS,對什麼限量喬丹不感興趣,倒是給他省了很多錢。
關作恒下樓的時候,周昆正在吃他送的鮮花餅,然後直接把書包遞給他,價標已經撕了:“我去給小煩買鞋的時候,撞見這個打折,給你買了一個,這個款你喜歡吧?純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