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潛意識中木偶的影響下,嚴博士的狀態還很不穩定。一旦陷入某種“必須清理乾淨”的執念,很可能對著有淩溯晃悠過的屏幕瘋狂擦試一整個晚上。
淩溯及時出手,終止了視頻通話,順手也一並關掉了聊天室的頁麵。
他把嚴巡移交過來的臨時權限導進後台,埋頭操作了幾分鐘:“好了……這樣就沒問題了。”
淩溯拆下連接電腦的數據線,拿起已經修改好權限的頭盔,交給莊迭:“試試看。”
既然發放了帶有邀請性質的臨時權限,“繭”就不會對其做過多限製,原本也是默許這種權限可以借出甚至轉贈的。
畢竟受邀者都是領域內專業人士——這些人或是有著本職工作,或是乾脆自己就有谘詢機構、日程早已被預約的來訪者拍得滿滿當當。不是所有人都有時間在這三天裡刷經驗,倒不如把權限轉給有需要的人做個人情。
“繭”唯一的硬性要求,就是每份權限同一時間隻能有一人使用,也隻是為了避免發生進入漂流夢域的人數遠超預計的極端情況。
如果嚴巡成功戰勝了潛意識中的木偶,在三天內把自己從繁重的大掃除工作裡解放出來,莊迭也隨時都可以把權限再給他轉回去。
淩溯自己也拿了一個頭盔,把莊迭領到書房角落專門分隔出的遊戲區,伸開腿放鬆地席地坐下來。
莊迭學著他的動作,剛一坐下去,半個人就徑直陷進了懶人沙發裡。
淩溯壓了壓嘴角,伸手仔細地從沙發裡挖掘出了小卷毛,攬著人靠在自己肩頭:“這回怎麼樣?”
小莊老師非常滿意,戴好頭盔點了點頭:“完美。”
淩溯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也戴上遊戲頭盔,把莊迭向身邊圈了圈,抬手調整了下頭盔的收音裝置:“開啟任務模式。人數兩人,進入隨機隊列。”
話音剛落,莊迭眼前的待機畫麵也瞬間切換,變成了一片深藍色的無垠天穹。
數不清的星星鑲嵌在那塊藍絲絨一樣的穹幕上。
它們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徐徐閃爍著,又逐漸彙成一條仿佛正緩慢流淌的寬闊銀河。
……
仔細看時,莊迭忽然察覺到,那漫天星子一樣漂浮著的光點原來都是夢域。
其中一顆光點正變得越來越亮,像是有某種奇異的吸力,將他們的意識拉扯進其中。
現實中的一切知覺都逐漸淡去。
“確認接入。”
淩溯的聲音在他耳邊:“祝我們做個好夢。”
【身份確認,正在連接神經程序模塊。】
【您選取的是隨機任務模式。】
【您已進入隊列,正在匹配待處理夢域。】
【匹配完畢。您即將進入第14679號漂流夢域,任務者數量:5人。】
【夢域導入成功。】
莊迭在熟悉的機械提示音裡睜開眼睛。
四周很明亮,他站在一部運行的電梯裡。
轎廂正在以某種恒定的速度緩慢下降,金屬內壁看起來十分普通,看不出任何提示性信息。
淩溯就站在他身邊。
……習慣了每次開局都被拆開傳送,這一次他們兩個反而都有點不適應。彼此交換了個視線,確認過的確是在做夢,才將注意力轉向四周。
電梯裡還有三個人,恰好均勻分布在了轎廂另外的三個角落。
莊迭向淩溯身邊靠了靠,打開自己的後台麵板,簡單檢查了下目前的情況。
漂流夢域和普通夢域的任務模式有許多不同。最為明顯的一點差異,就是漂流夢域的任務分配完全由“繭”主導,沒留下什麼由他們自行選擇的餘地。
在“繭”的主導下,隻要進入隊列,就會被隨機分配進任務者總數不定的漂流夢域,從兩人到多人都有可能。
同樣的,有可能是製造夢壓差入夢,也可能是由任務者替換掉夢域中某些殘留的無主意識碎片——後一種情況下,任務者就會有初始身份,需要以當事人的視角來破解夢境。
至於每場夢域分配的任務者數量,則是由“繭”在對漂流夢域進行初掃描後,根據預估評級、危險性、難度……等等一係列因素,給出的最佳人數配置。
漂流夢域中沒有團隊模式,不論進入幾個任務者,都不會組建團隊。
淩溯的虛擬屏幕沒有對莊迭隱藏,莊迭抬頭看了看,他和隊長的後台上都同樣隻顯示了自己的詳細資料。
而比平時多出來的“隨機任務模式”一欄中,則隻簡單標注了其他幾個任務者一些未隱藏的公開信息。
這三人都是“繭”的直屬任務者。站在他們對麵的青年和D2一樣都是二級,而另外兩個人則一個三級、一個四級。
隻不過,這些級彆顯示現在都已經變成了灰色。
“你們是‘受邀者’嗎?第一次做這種任務?”
幾秒後,那個二級的青年主動打破了沉默。
他看不見淩溯兩人的虛擬屏幕,卻多少能猜得到對方在看什麼:“不用在意那個灰色的數字。等團隊模式正式開放以後,我們這套評級就該被廢棄了。”
至於廢棄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這套編號係統其實是“繭”的初代開荒者們使用的,後來作為紀念,就一直在內部延續了下來。
放在過去任務者數量不多的時候,這套編號係統還能勉強用得過來。
但團隊模式開放之後,任務者的數量會持續增加,所謂“直屬任務者”這種概念也會被模糊化,繼續使用這種編號已經不再合適。
另一方麵,這套係統采用的排序也和後期更新的精神力輔助模式正好相反。舊評級是按照四、三、二、一的順序實力遞增,和現有的精神力級彆順序衝突,繼續使用下去也會造成混亂。
……
這套編號係統伴隨著“繭”的第一代,在相關知情人內部的影響十分深遠。由於受邀者的突然增多,這些直屬任務者顯然沒少被刨根問底追問這件事。
不等淩溯提問,青年已經格外熟練地流暢解釋了一遍,末了又補充道:“我們的新備注還沒替換……不用按照那個稱呼我們。”
也說不清“繭”究竟是智能還是不智能,在替換編號係統的時候,就直接按照他們的代號異常簡單粗暴地音譯了備注。
青年的代號是S2,備注一欄顯示的是爾斯,算是運氣很不錯的。
像D2這種備注直接被音譯成二蛋的,已經因為打擊過大,一頭紮進訓練模式裡不出來,準備在裡麵一直待到團隊模式開放的那一天了……
淩溯回過神,點了點頭:“幸會。”
他顯然已經迅速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看著D2頭像後麵那個“訓練中”,扯了扯嘴角,神色不著痕跡地微妙起來。
青年也同他點了下頭,回過身,看向轎廂頂不斷變化的數字。
在他們交談的這段時間裡,電梯已經從二十幾層降到了一層,卻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還在繼續下降。
紅色的數字一直跳到了“-5”,他們所在的轎廂才終於緩緩停止了運動。
隻是電梯雖然停下了,轎廂的門卻並沒有自動打開,似乎仍在等待著乘客的下一步操作。
電梯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那聲響越來越清晰,逐漸變成了某種令人牙酸的、像是骨頭以某種不自然地方式強行摩擦發出來的噪音。
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則是這些古怪的聲響還在不斷靠近——很快,這種聲音已經靠近到了一門之隔的地步,電梯裡的燈光也開始明滅不定地頻繁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