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你奶……”
張小梅沒再說了,她也有個不太好的猜測,但又不敢說出來,隻能勉強笑著安慰:“你彆瞎想了,可能根本不是那樣,不然你找你奶打聽一下?萬一不是,就是你自己嚇自己。”
張小慧沒告訴她,之前聽她母親說的事,正好午休結束的哨聲在此時響起來,她把飯盒塞到包裡,提起砍刀就沉默地進了甘蔗林。
一整個下午,她都沒開口說過話,收工回家的路上,走在陳素雲身邊,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模樣。
陳素雲拉著她的袖子偷偷地問:“誰又欺負你了?”
張小慧不肯說,又怕被人看出端倪,隻能猛擦眼睛,但淚水根本止不住從眼眶掉下來,回家以後,把自己關進了屋裡,連晚飯都不肯出來吃。
好在彆家問都懶得問,吃完了各回各屋,並無人關心。
屋裡黑漆漆的,陳素雲點了一根蠟燭插進燭台,就看到張小慧倒在床上,拿枕頭蒙著腦袋,躲在被窩裡失聲痛哭,聲音沉悶,聽不太真切,看依舊聽得陳素雲心裡紮得疼。
“小慧,你這是咋了,跟媽還不能說嗎?你這麼哭的媽心裡難受……” 陳素雲使了個眼色,讓兒子張為國去外頭待一會,自己坐到床邊。
張小慧撲到她懷裡,眼睛腫的像桃子,臉上全是淚,“阿奶打算找人把……把我嫁出去,中午領人來隊裡看。那人都……都三十多了,他就一直……一直看我,我不想,媽,我真的不想嫁給那種人,我不想嫁,我不要嫁,我想爹了,他為啥死的那麼早啊……”
她怕哭的聲音太大,引起彆人的注意,隻能把臉死死捂在陳素雲的肩膀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憐極了。
張小慧到了出嫁年紀,這一兩年以來,劉桂芳提過好幾次想把她嫁出去,陳素雲心裡一直有底,但從來也沒想過,為了換更多的錢,居然給親孫女找了個三十多的老男人。
陳素雲心口抽抽的疼,但她也很無力,隻能抱著張小慧的腦袋,邊哭邊安慰:“不會的,媽就是一頭撞死,也不會讓你嫁給那種人。你爹死得早啊,咱娘兒仨命苦,誰都能欺負……”
裡頭嗚嗚咽咽地哭著,張為國聽了心裡堵得慌,院子外頭掛著風,吹的他渾身發冷,他穿過堂屋,縮著脖子往二樓跑。
房門虛掩著,他一推進去,袁冬梅就抬起頭,“小國,大晚上不睡覺,跑上來有啥事不?”
張為國搖頭,神情沮喪地坐在凳子上,“我不想念書了。”
床上的張順誠大驚地坐起來,“說啥糊塗話,不念書以後沒出息。”
“是啊,等你初中畢業了,就能去廠子裡找活兒乾,到時候你媽就能享福了。”袁冬梅坐在床邊,點著蠟燭,她手邊是新買的棉花跟棉布,打算裁剪兩套新衣服,給孩子過年穿。
“等我畢業還要兩年,我現在也能去廠裡乾臨時工,多苦多累都可以,隻要能掙錢!我姐等不了那麼久!”張為國突然嚎了一嗓子,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張曉珠睡在新床上,用簾子做了個隔斷,本來快睡著了,一聽這話,突然從簾子後探出腦袋,“你姐出了啥事兒?”
張為國紅著眼睛不肯說。
“你不說我們咋幫你?”張曉珠又問。
張為國猛地搖頭,又掉頭跑了出去。
“這孩子,出啥事兒了?”袁冬梅放下手裡的針線,打算穿衣服下樓去問問,被張順誠給拉住手臂,“大晚上的你彆去,大嫂把小國都趕出來,肯定不太好說,你明天去地裡乾活的時候,有空問問她吧。”
袁冬梅一聽,覺得挺有道理,又縮進了被子裡。
躺在床上的張曉珠歎了口氣。
就算張為國不肯說,她也能推斷個七七八八。
小孩子這麼激動,肯定是偷聽到什麼不好的內容,能夠聯想到的就是找了個很糟糕的結婚對象,但隻要一想到做主的是劉桂芳,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劉桂芳親自挑選的對象能差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