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珠有些頭疼,但耐不住程英太會纏人,隻能答應了。
休息鈴一打響,程英就拉著張曉珠往外跑。
糖廠很大,蓉市受資源限製,本市幾乎沒有重型工業,以輕工業為主,作為蓉市的特色型產業,哪怕隻是縣級的國營廠,糖廠的規模也不是普通輕工業國營廠能夠比擬,因此占地麵積很大。
張曉珠在糖廠工作月餘,對於廠內較為偏僻的地方,還是不怎麼熟悉,此時被程英帶著左拐右繞,越走人越少,連空氣都變得渾濁起來,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用袖子捂著嘴,這是有點嗆,煤棚就在前麵了。再靠近一點,能看得清楚些。”程英拉著張曉珠又走了七八米,指著一處冒著滾滾黑氣的煙囪,頭就是給全糖廠供能的鍋爐房,跟鍋爐房連在一塊的就是運煤的煤棚,時不時有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推著煤車來來去去,身上被煤炭染成了灰黑色。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推車上,廠的其他工人都嫌棄這又臟又亂,幾乎沒人回到這來,因此也沒人會去注意是否有人在圍觀,隻一心惦記著能否早點將煤車上的炭運完了,早點回家休息。
哪怕程英對路很熟,但也是頭回來煤棚,看到有彆於糖廠光鮮下的一麵,也不由得沉默了。
“讓你乾活讓你乾活,不是讓你躲在這偷懶的!你以為還在煉製車間那種好地方乾活嗎?輕輕鬆鬆就能拿高工資高補貼?既然來了我煤棚,就得給我好好乾!你不乾小心我抽你!”一臉刻薄相的高瘦男人手拿著一根扁長的竹篾,拍在牆壁上發出響亮的啪啪聲,“你以為你還是正式工?我跟你說,被調到煤棚就跟發配沒差了!”
“你知道啥是發配不?以前將犯罪的人送到偏僻的窮地苦服役做勞動的,你現在就是戴罪之身懂不懂?”高瘦男人講起話來一套一套,可見肚也有幾滴墨水,隻不過都用在損人上了。
盧大誌在煤棚待久了,渾身臟兮兮的,再加上被罵成孫子,臉色更是難看,他扯著嗓門喊:“你也不過是個正式工,我也是正式工,你憑啥打我?你要敢打,我就去告狀!你打我試——啊!陳光你還真敢打啊!”
盧大誌大叫一聲,被竹篾打的狠跳起來,滿地亂竄。
“我打的就是你,咋了?你才剛因為打人,被發配到煤棚來,你還真以為自己還是尊貴的正式工啊?我跟你說,也就比臨時的好一點!”高瘦男人伸出小拇指比劃了一下,“那些好車間裡的臨時工現在可比你更像正式工,你要去告狀,我也去。就說你偷懶,還不服管教,對我惡語相向,接著動手打人,你看看他們信我還是信你。”
“你!”盧大誌氣的要死,指著高瘦男人的鼻子,卻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還不趕緊去乾活?不乾完不許吃飯!”
“你等著!”盧大誌發狠道。
“你要記住,來這之前,他們是怎麼跟你說的。要是再犯,你就要成為咱們糖廠第一個被開除的正式工了,自己想想清楚吧。”高瘦男人背著手,優哉遊哉地進了煤棚,很快又傳來嗬斥的聲音。
盧大誌喘著粗氣轉身,渾身一僵,顯然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程英和張曉珠,他死死地盯著對麵一身光鮮的兩人,再看看自己的狼狽樣,他更恨了。
程英有些害怕地退後了一步,被張曉珠擋在身後。
“彆怕,他不敢。”
盧大誌恨得咬牙切齒,但確實如張曉珠所言,他什麼都乾不了,也不敢。
他衝兩人狠吐了一口口水,掉頭進了煤棚。
“嚇死我了。”程英拍著胸口,後怕地說。
“這種垃圾就該被人當做垃圾對待,反正他也學不會怎麼做人。”張曉珠淡淡地說,“好了,我們去吃飯吧,以後也彆來這個地方了。”
程英點頭,兩人快步離開了這。
“盧大誌!彆以為我沒看到你少搬了幾塊煤!你可是上頭交代了要重點關照的人,不把活兒乾完,你甭想去吃飯!老吳,你上午運了幾趟?九趟是吧?我也不為難你,畢竟新來的,今天就運十五趟,沒運完不許下班,我就在這陪著你,運完一起走!”
“陳光!!”
“還不快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