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在最艱難的時候拉了一把,或許張小慧已經熬不住,答應了去王家當後娘,一輩子看著男人臉色過日子。
也是出來以後,張小慧才知道“婦女能頂半邊天”不是大隊牆壁上刷的口號標語,再累再難的崗位也有她們的身影,拿得出技術,吃得了苦。
張小慧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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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祭灶,家家戶戶都忙碌了起來,大清早就開始打掃廚房,把買來的灶公灶婆貼畫貼在灶台牆壁上。
對於大人來說,這一天意味著過年的前奏,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需要開始大掃除、采買年貨,但小孩子隻惦記著能不能吃到甜蜜香脆的灶糖灶餅,哪怕買不著的普通人家也會到村供銷社外頭,花上三分錢,用筷子纏繞幾圈麥芽糖,帶回家給孩子解饞。
就算張順誠一家暫住在張德才家裡,在祭灶這一天,也得全家回到老宅祭拜灶公灶婆。
張曉珠跟張為光兩姐弟打從前一夜開始抗議,就連袁冬梅也是一臉不情願,可惜當地風俗習慣如此,連張德才都催促著他們回家,早上八點多,張順誠懷裡抱著張小玉,領著一大家子,提著幾塊灶糖灶餅出了門。
到家門口的時候,劉桂芳正好杵著拐杖,剛從廚房裡走出來,她臉上難得的擠出了幾分笑容,衝張順誠招手說:“老三啊,我還想著你啥時候回來,挺早的。”以前難得對他露出笑臉,但現在卻和善慈祥的多了。
張順誠提起袋子,“你不是愛吃這個,小珠發了幾兩糖餅,我挑了一些給你送過來。”他隨手拾起一塊紅紙包,裡頭是花生芝麻粉裹著的糖酥,稍微使點勁就會捏碎掉,吃在嘴裡香的要命,劉桂芳最愛吃這口。
“還是你最孝順,記得我口味。”劉桂芳接過去,高興地說,“走,咱們進去說。你再不回來,我看那間屋都要給老四占去了,他說了好幾次了,底下的屋太小太窄,還是想住回原來那間。我幫你給擋回去了,之前舍不得出錢修,現在你給修好了,他又要占便宜……”
她沒有直接催著張順誠搬回來,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這樣,袁冬梅的手貼在張順誠的背上用力地掐了一下,生怕他又被劉桂芳的迷魂湯給迷住,忘了要緊事。
張順誠倒吸了一口涼氣,往前走了兩步,脫開了那隻手,“媽,你讓老四搬上去住吧,確實更大些。我還另外打了一張床,倆孩子也能分床睡了。”
“啥?這咋行呢,是你出錢修的屋頂,當然得你們家住上頭。你彆再讓著老四了,他都給你慣壞了,年紀也不小的人了,還不成熟,啥主意都能——”劉桂芳一臉不讚同,但她話沒說完,就被張順誠給打斷了。
“媽,你聽我說。”他把躺椅搬過來,讓劉桂芳坐上頭,又哄她吃了兩塊糖,掃了一眼袁冬梅和張曉珠,汲取幾分力量,才鼓著勁開口,“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你說,年後呢,小珠要去縣城工作,我們也要搬過去。家裡的屋子空著也是浪費,老四想住,就讓他住了吧。”
“咳咳咳咳——”劉桂芳被糖粉給嗆住了,瘋狂咳嗽起來。
“沒事吧?吃慢點兒啊。”張順誠給她拍胸順氣。
袁冬梅已經利索地倒了一碗半涼不熱地溫開水,給劉桂芳送過來。
劉桂芳伸手推開,揪起張順誠的領子,厲聲問道:“你說的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