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沒養出一個正式工啊。”張曉珠嘲諷道。
“你!”劉紅哽住了。
正式工正式工,全村就出了一個,帶著全家搬到城裡過好日了,哪有那麼容易,這死丫頭不知道咋弄來的,劉紅嫉妒地眼睛要滴血了,要不是臨時出了知青下鄉的事,小茉指不定能考上高中,找到一份好工作!
一家子人各吵各的,半天沒理出個頭緒來。
張曉珠懶得跟一群不講道理的女人吵,拉上張為光去了陳素雲的屋子,把不依不饒追過來的張茵茵給關在門口。
劉桂芳越生氣,腦子越亂,一肚子話憋在喉嚨裡說不出來,再加上病了段時間,急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你、你走了,我就沒、沒你這個兒子。”
又是這句話,袁冬梅咬緊了牙關,生怕自己說出難聽的話。
張順誠環視了一圈,他隻是心軟,又不是眼瞎,哪能看不出她們臉上的不情願、嫉妒和不甘心,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好半晌才艱難地問:“小珠有工作了,我們是去過好日子的。難道你們就不替我們高興嗎?”
“嗬,憑啥要替你們這群白眼狼高興!”劉紅翻了個白眼。
“我掙了錢,也可以寄回家。”張順誠平靜地說。
“你留在家裡,不要錢!”劉桂芳氣喘籲籲地咆哮。
“哪怕留在家裡,吃不飽穿不暖,也要我留在這,不讓我們去縣裡掙錢,過好點的日子?”張順誠語氣更輕了。
“說啥也不準去!”劉桂芳再次喊。
在這種混亂的環境裡,張順誠的腦子反而前所有為的清晰。
他想了很多。
比如蓋房子的時候,他費力不討好地幫張德生乾活,後來登記糧食的時候,也並沒有多得一兩,反而被張德生背後抱怨說壞話。
比如他從來不偷懶,掙的工分比張順富多,但吃的比他少,也比他差,還老是挨劉桂芳的罵,說他沒本事,窩囊的跟臭蟲一樣,連生的娃都是賠錢貨。
再比如張曉珠跟他說,孝不孝順是放在心裡的,不是嘴上說的震天響,他要是真想孝順劉桂芳,他們也沒法攔著他,但要是他真鐵下心來不管了,彆人也沒法按著他的頭去儘孝道。
他明明忍了,讓了三十八年,為啥千辛萬苦要過上好日子了,家裡頭卻沒人替他高興?反而攔著他,不讓他去?難不成他去了,就不管家裡了?還是他去了礙著誰過好日子了?
張順誠的心裡,慢慢地浮現出來一個念頭。
他們都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他。
要是他也不為著自己,那還有誰會為了他?
如果說來之前,張順誠的心裡還有一絲的猶豫,但現在,這猶豫也變成了堅定,他已經鐵了心的要搬去縣城了,哪怕所有人都要對他說——不許去!
“我要去。”
“你去了就不是我兒子!”
“我是你的生的,身上流著你的血,不是你說一句‘不是我兒子’就可以斷絕的,你病了,我會回來伺候你。你餓著了,我省吃儉用給你送糧食。但我要搬到縣裡去,是我活到這把歲數,唯一為自己做出決定的事,今天是來告訴媽一聲,不是來問你可不可以。”這一番話堪稱石破天驚,完全不像張順誠能夠說出來的話,不僅把袁冬梅給驚到了,還讓家裡的其他人都久久不能回過神,呆呆的看著他,消化著其中的意思。
雖然說的是軟話,但態度之堅決,卻是從未有過的。
劉桂芳傻眼了。
咋會這樣?
“你、老三,你是不是中邪了?”她顫巍巍地伸手,去摸張順誠的額頭。
“我好著呢,從來沒這麼好過。”張順誠站起身,“媽,你身體不好,以後彆下地乾活了。等我在縣裡找到了工作,能掙錢了,我每月給你寄錢回來。多的不敢保證,但一定不會餓著你。
“我看你們不太歡迎我留在這,那就先走了。”
張順誠沒帶走帶來的東西,叫上了張曉珠和張為光,前後腳地出了門。
走到老張家也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他突然蹲下來,把腦袋埋在胳膊肘裡,低聲痛哭起來。
“為啥啊……為啥會這樣啊……”
張順誠顛來倒去地說著幾句話,誰也沒有勸他。
過了小半個鐘頭,他才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沒事人一樣接過張小玉,高興地說:“走,咱們回家吃糖去!”
作者有話要說: 為張爸爸鼓掌!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