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天色徹底暗了,縣城裡能點上電燈的人家畢竟少,放眼望去大多數黑沉沉一片,更顯得月亮皎潔明亮。
張為光用花露水把手腳裸/露的皮膚都塗了一層,又奢侈地點了蚊香,才把煤油燈珍之重之地搬到了外麵的飯桌上,感受著屋外時不時吹來的微醺暖風,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沒想到幸福如此簡單。”
“這就叫幸福啦?你也太沒出息了。”張曉珠坐在新買來的靠背竹椅上看書,這是她從大超市的圖書區找來的英文,不算太難,基本是入門級的水平,賣給小孩子看的,她閒來無事找來打發時間,扒掉色彩斑斕的封皮,慢慢的也能品出幾分趣味。
她是一次性高分考過六級的人,但她從來不會去看這樣的英文,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擠在一塊,看的眼睛累是一回事,市麵上有各式各樣的譯文,能挑的人眼花繚亂,有這功夫不如多看幾本專業書,多掙點錢,因此這是曾經的她不會靜下心來選擇的書,如今也能看下去了。
“這還不幸福啊?換做三個月前,你敢想嗎?吃得飽飯,穿得上沒補丁的新衣服,還能點著煤油燈寫字看書,沒有那誰睡吵吵鬨鬨,這都是以前我做夢才敢想的生活咧。”張為光伸了個懶腰,往塑料小碟裡倒墨水,再摻上一點清水,寫出來的墨跡雖然淡些,但也能看清楚字,是學生們慣常用的小花招。
“那你可太沒有想象力了,我不僅想這些,我還敢想彆的呢。”
“想什麼啊?”
“住在比這更寬敞漂亮的房子裡,穿著最時新的衣服,開著小汽車……”
“停——”張為光伸手打斷了張曉珠,“姐,你還真是敢想,咱們縣城的街裡,能開得起小汽車的一隻手能數的過來,不是當官的就是乾部,你是想當哪個?”
“哪個厲害就當哪個。”張曉珠輕哼,等她從煉製車間裡逃出去,就不信憑她腦子裡的各種知識,還吃不上文化人兒的飯!
“那現在你夢裡這些都實現了,你最想要啥?”張曉珠有點好奇。
張為光這年紀,正是對身邊一切產生好奇與攀比的年齡,如今換了個生活環境,說不定有什麼大變化呢?
煤油燈的光線漸漸暗淡了下去,是裡頭的煤油快燒完的緣故。
張為光進屋拿了一罐用了一半的煤油瓶,往煤油燈裡倒了一些,嘟囔著說:“要是有電燈就好了。”聽班裡家境好的同學說,就算是最暗的電燈也比煤油燈亮堂十倍,點一顆燈泡,能照亮全家還不會熬壞眼睛,特彆好。
他聽著心動,但從沒跟人說過。
今夜和張曉珠聊著天,放鬆了心情,忍不住就說出了口。
“電燈啊。”張曉珠微眯著眼睛,看院子外麵高高立著的變壓器,縣城遠比農村要富足發達的多,在農村用著原始的蠟燭、煤油燈的時候,這裡早已經有了電力,隻不過普通的老百姓還用不上它,畢竟電費實在太貴了。
但用不起,和沒得用,總歸是不一樣的。
張曉珠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加油吧,努力學習,如果能跳級就更好了。將來考考去大城市工作,那裡什麼都有,比侯縣還要發達的多。”眼看著再過幾年,大運動就要來了,像張為光這樣熱愛學習的孩子,要為了這樣的大環境不得不中斷學習,也未免太可惜了。
隻好催促著他早點跳到高中,更早一步參加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