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一直對上流社會沒什麼概念,直到現在見到這麼貴的麵料,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錢到什麼地步。
——數百美元都足夠馬奇一家生活上一年了!可是在這裡卻僅僅隻是一塊布的價錢!要是真做成衣服,豈不是要上千美元?!
她在康科德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昂貴的東西,這次真的大開眼界了。
喬再看向伊莎貝拉,發現她一臉平靜,又是一陣詫異——難道是她大驚小怪了嗎?
現在的喬無比慶幸自己跟著伊莎貝拉來到了英國,女孩子得走出家門,看看這個世界,否則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人跟人的差距可以這樣大。
這些麵料商都有些曆史和名氣,素質沒什麼好挑剔,就是服務態度有點高傲,見是兩個年輕的姑娘走進來就不太想搭理她們,聽說伊莎貝拉想看樣版更是露出質疑的眼神。
——你買得起嗎?
大概是這個意思。
伊莎貝拉隻好說明她是代表一個工作室來查詢,當他們問是哪個工作室時,伊莎貝拉厚著臉皮說是希萊爾,然後不出所料地一致得到“Who?”這樣的反應。
這也沒辦法,她要是說她是美國第一夫人的設計師,估計對方會直接把她當瘋子趕出去。
雖然過程不太理想,但是她對這邊的麵料商總算了解得更多,把合心意的店家標記下來,以後有需要可以直接聯絡。
這兩天的行程基本上都是這樣,到第四天伊莎貝拉給自己和喬放個假,好好的逛一逛這個城市。
中午,因為距離她們用餐的餐廳一條街的地方就是醫院,在吃飯的途中她們看見一批又一批的傷兵被送去醫院,心情沉重,頓時吃不下。
旁邊那桌傳來了談話聲。
“我聽說這批傷者裡有很多都是美國士兵。”
“美國兵?為什麼不送他們回美國治療?”
“你傻了?傷勢嚴重的在到美國之前早死了吧。”
美國的士兵?
伊莎貝拉和喬對視一眼。
……
因為醫院的人都太忙了,沒人注意到兩個閒人混了進來——也許是注意到了,隻是都沒有理會她們,可能以為她們是傷者的親屬。
伊莎貝拉和喬聽說這裡有美國的傷兵,所以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然而這裡的人壓根沒空搭理她們,兩人也暢行無阻地來到美軍所待著的病房。
太慘了。
這些士兵都是剛剛被送來的,醫生和護士暫時都抽不出時間照顧他們。
伊莎貝拉從未像現在如此感受到戰爭的殘酷,病床密集地擺放在一起,不少人都拖著殘肢,也有的被燒傷、全身覆蓋著繃帶,滿臉的塵土還未擦去,要麼神情疲倦,要麼眼神呆滯,像是一群待死之人。
先不說生理上的創傷,這些士兵剛從戰場回來,見證了無數生離死彆,那些槍聲炮彈聲彷佛還在耳邊回蕩,現在遠在異國他鄉,家人不在身邊,心靈再強大的人都快要熬不住。
喬哪兒見過這種慘況?這會什麼都說不出來,隻緊緊的跟在伊莎貝拉身邊。
伊莎貝拉以前也是軍人,這些畫麵不是沒有見過,心理接受能力比較強大,直到她感到喬捏住了自己的裙擺,才意識到這對一個十來歲的女生來說過於衝擊了,於是道:“你到外麵等我吧。”
喬卻堅決地搖頭:“不用。”
忽然,伊莎貝拉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她看過去,一名年輕的士兵滿額冷汗,腹部不斷滲著血。
她果斷轉身,在走廊上隨便抓住一名護士:“裡麵有一位傷者的傷口破了,正在出血,需要馬上接受治療。”
一臉疲倦、看起來好多天沒有好好睡過覺的護士回答她:“抱歉,我有事走不開,我去叫其他人過來。”
她回去等待,可是過了幾分鐘都沒人過來。
眼見士兵的出血越來越多,伊莎貝拉坐不住了,吩咐道:“喬,打一盆乾淨的水過來。”
喬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卻尚能保持鎮定,向她點點頭然後急步離開。
喬去打水的期間伊莎貝拉也去取了繃帶、箝子、棉花等工具,醫生護士都忙得團團轉所以還是沒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在得到傷兵的同意後,伊莎貝拉掀起他的衣服,露出腹部的傷口。
那是一處被子彈打中的傷口,彈頭已經被取出,傷口也被縫合過,但縫線斷了所以重新裂開。
伊莎貝拉給自己消毒了雙手和用具後連忙給他止血,喬雖然害怕但也不至於手腳亂忙,充當她的助手給她遞工具。
整盆水都被染成了紅色。
喬發現,伊莎貝拉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一絲慌辭,她的手很穩,眼神專注,直到她哢嚓一聲把線剪掉,喬才回過神來。
“你好,請問你是護士嗎?”
有人走進來,是個三十歲上下的英國男人,看見床上已經得到治療的傷者,愣了愣:“我聽說這裡有人傷口出血。”
伊莎貝拉老實道:“我不是,我是自願來幫忙的。”
男人看傷兵腹部上那條無可挑剔的縫線,沒有為難她,還稱讚道:“你處理得很好,以前接受過訓練?”
“算是吧。”伊莎貝拉見他穿著白袍,於是問,“你是這裡的醫生?”
男人笑道:“我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我是約翰·華生,隻是一名過來幫忙的退役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