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籠中的鸚鵡(4)(1 / 2)

——我答應放你走。

任三個月的繈褓嬰兒用屁股想,都知道季某人絕不可能主動說出這種話。

故而薑某人想完成任務,真正可行的法子有且隻有「分字收集」。

截至目前還差四個字:答應、放、走。

幾個字都不生僻,日常生活經常需要用到。

薑意眠想著,就算不能言語,可人與人之間畢竟不止一種交流方式,,不是嗎?

她向老婦人索要紙筆。

季子白並非天天都來這裡,大多隔著兩三天來一回,一回待上小半天。

他在的時候以陪她演戲、逼她露餡為樂,不準其他任何人出現在範圍之內;不在時,兩位老婦人輪流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身材健碩、褲腰帶裡明晃晃彆著槍的保鏢寸步不離地盯著她。

一方做事細致周到,一方擺著六親不認的臉負責精神威懾。兩者為數不多的共同之處是,都很沉默。大約被下過死命令,他們從不發出聲音,且百般避免與她發生眼神上的交流。

自覺猶如活瘟疫的薑意眠:好吧。

被孤立得太徹底,一度誤以為屋裡全是傷殘人士,不能言語。

不料當她想儘法子對一位老婦人傳達出「我想要紙和筆」的意念時,對方卻無比警覺地看了她一眼,飛奔下樓撥打電話,操著一口流利的方言對電話那頭說清前因後果。

當天夜裡,季子白鬼魅一般靜靜立在床邊,低眸問:“你想要紙筆?”

被安眠藥弄得迷迷瞪瞪的薑意眠:“紙筆。”

“做什麼用?”

“什麼。”

“和任務有關?”

“想要。”

……

一輪猝不及防的深夜套話,被時刻謹記人設、高超演技無所不在的玩家巧妙化解。

次日,她的床頭櫃上多了幾本圖文並茂的精裝版西洋解剖醫學書、一疊紙、還有一支粗頭鉛筆。

這人許是自己有過前科,對彆人防範頗深。

屋裡剪子、針、小至鋼筆,尖銳的東西一律不準放;花瓶、瓷製碗勺等可以二次加工做凶器的東西也不許久留;玻璃外頭焊了鐵欄杆,起夜、洗澡時必須有人看守……

以至於給支鉛筆,也要找人監督。

兩個肩負重任的保鏢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嚴肅神情,一旦筆頭磨得細了尖了,或快要細了尖了,立刻火速換上一支扁平頭,而後心有餘悸地舒出一口長氣。——好像遲一刻她就會戳喉自戕似的。

看著都辛苦。

好在薑意眠也沒想尋死,隻畫了兩幅畫。

第一幅:牧羊人在大草原上放羊。

季少爺看了足足五分鐘,誇她畫的狗很生動。

第二幅:兩個小孩在藍天下拉勾。

特意為畫提名:《約定》

季少爺賞畫的時間大大縮短,語無波瀾地稱小女孩頭上的蝴蝶結畫得好。

第三幅:一個人走在長長的路上。

季少爺潦草掃兩眼,相當不走心地讚美這條小路又長又彎曲,像人們肚皮下的腸子。

接著便翻開解剖書,饒有興致地向她傳授起人體知識。

“……”

摸不清到底他惡意搗亂,還是自個兒畫技太爛。總之以畫傳意的作弊法宣告失敗,薑意眠不得不放下鉛筆,一下一下戳他平放在桌上的尾指。

季少爺很識趣地微微抬起手,一臉‘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麼水花’淡定。

她勾起他最末的一根指頭,上下搖了搖,該明白了吧?

不,他不明白。

非但不明白,還像被挑起興趣的惡狗一樣陡然壓過來,咬破她的舌頭。

薑意眠:彆問,問就是煩。

下次寧願要十個陸堯,十個傅斯行,但求從此不見季子白。

無奈碰壁歸碰壁,任務還得做。

兩天後,她洗完澡,推門出來見著突然到訪的季子白,刻意裡裡外外走了好幾趟。

他一開始光看著,看得困倦了,才鬆了鬆領口,問她要走到什麼時候。

頓時:【分字收集進度:66%】

至此,意眠第一次成功推進任務。

可惜也到此為止。

儘管已經儘量避開寫字、比口型之類過分直白的行為,可對方好歹是心思縝密的堅固犯罪分子。可能嗅到陰謀的味道,之後就選擇乾脆利落地跳過話題,不再配合她古古怪怪的小舉動。

……

一個任務陷入僵局。

想起任務還附帶‘逃離目標人物’這一項,薑意眠果斷調轉方向,開始琢磨逃跑路線。

她所在的小洋樓似乎處在城郊,位置偏僻,前頭還栽著一大片果林掩人耳目。被關在這裡將近半個月,幾乎沒有外人上門的情況發生,安靜得仿佛遙遠的世外之地。

向正義路人求救是不可能了。唯一能指望的隻有秦衍之,希望他沒忘記她的存在,儘快追查到逆子頭上。

至於獨立出逃——,就更不切實際了。

房門之外、樓道口、廳堂,各個窗戶正下方。洋樓裡外儘是季子白的心腹,全天輪崗,對他忠心耿耿。即便親耳聽見‘弄壞一顆鈴鐺便殺一人,弄丟一個人該全部人的命贖罪’這等不折不扣昏君言論,也不過恭恭敬敬地低下頭顱,沒有生出絲毫反抗之念。

薑意眠算是看明白了。

季子白這人可能比較邪,有種特殊的本事,蠱惑眾人替他效力。

這會兒要是能弄來另一號纏人功力點滿的人物,社長,拽著心腹們嘰裡呱啦、喋喋不休地念上幾天幾夜富強、民主的社會主義思想,再加一套‘人人平等,推翻資本階級’激情演講,指不定能破了封建社會的邪,化腐朽為神奇……

“在想什麼?”

春日午後,進來天氣轉溫了些,喪儘天良的季少爺好像終於意識到人是需要見陽光的。便差人備了茶水糕點,玻璃圓桌上鋪蕾絲桌布,抱著病弱的薑小姐出來陽台散散心。

——當然是有獨自的座位,順便解開手上銀白的鐐銬,才能叫散心吧?

算了。

因長期注射藥物而精神不振的薑意眠,已經懶得計較這些,兀自望著遠方出神。

“想什麼?”

季子白突然問。

想著怎麼擺脫你。

她心道。

不過笨蛋裝多了,隱隱養成不過腦的惡習,下意識有樣學樣地說:“想什麼。”

一幅心不在焉、沒興趣理會他的做派。

季少爺往常正是這般冷待彆人的,冷漠得連一寸眼角餘光都吝嗇施舍。然輪到自個兒身上,卻要玩起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那一套。

他靠著椅背,指尖夾著一支煙。

忽然一手箍住她的下半張臉,強硬地將視線搬過來,有些孩子氣地朝著她吐了一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