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1 / 2)

一品太醫 少地瓜 9078 字 3個月前

應文武百官的要求, 宮中自八月十三開始連辦三天鑒寶會,各家皆可送自己引以為豪的物件參加,也是同樂的意思。

其中不乏寶石做的奇樹、金絲攢的麒麟、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整片玉璧借色打磨而成的屏風等稀世珍寶,當真令人大開眼界。若論價值, 琥珀魚骨實在上不得台麵, 但這些卻都不如它稀罕, 反倒引來最多的人去看。

按規矩, 七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帶家屬入內參觀, 洪文覺得有趣,本想帶洪崖一起來玩, 誰知洪崖卻懶懶的, “珠玉寶器有什麼稀罕?且不說之前給你的那些, 早年我也常往幾國邊境去, 什麼珍珠琉璃白玉磚還少見了?就是燦燦的金礦也進過, 你自去便是, 不必理會我。”

說這話時, 他正躺在大葡萄架下, 腦袋枕著左臂, 右手伸長了去撥弄上方垂下來的沉甸甸的葡萄串。

這是何青亭自己栽種的葡萄, 雖於技藝不大精通, 掛果也晚一些, 但顆顆碩大十分喜人。

在他看來, 這一嘟嚕一嘟嚕的紫色葡萄馬上就要熟了, 想來必然酸甜可口,可比什麼鑒寶會有吸引力的多。

洪文沉默半晌, 突然嘴巴有些酸酸的。

這應該不是炫耀吧, 啊?

稍後洪文心情複雜地進了宮, 發現嘉真長公主正在湖心亭中眾星拱月般的坐著,身邊圍了一圈兒誥命貴婦,眉宇間已經隱隱有些不耐。

禦花園西麵有一道水門,由此引入護城河水打造宮中湖泊,原本燥熱的空氣自湖麵掠過,再吹到人臉上就有些水潤的沁涼。

中秋佳節來臨,湖中荷花早就敗了,湖麵越加開闊,岸邊高柳聳立翠色蔥蔥,隨風舞動時頗有幾分嫋娜之態,令人心曠神怡。

且為了應景,岸邊燈柱上都懸掛玉兔、明月樣式的新鮮走馬燈,隨風吹動煞是有趣。

可這樣的風景嘉真長公主已經看了十多年,再有意思也早膩味了。她撚一把玉兔搗藥的蘇繡菱花團扇,手指不住纏著下頭的流蘇玩,嘴裡有一句沒一句應著那些命婦的話,心想真是無趣,若那人在……嗯?

她無意中一抬眼,愕然發現有一人正自湖麵拱橋穿梭而來,團扇後唇邊梨渦就現了出來。

見嘉真長公主起身,眾命婦才要跟隨,卻見這位嬌客率先開口道:“本宮且去更衣,諸位自便。”

更衣在這樣的場合下有多重含義,原本大家還暗自揣測,忐忑是否是自己方才說錯了什麼,惹得這位貴主不快,這才提前離席,卻忽聽有人輕笑出聲,指著遠處樹蔭下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嘉真長公主正跟一個年輕男子有說有笑。也不知來人說了句什麼,竟惹得她花枝亂顫,輕羅小扇輕輕往他肩上磕了下。

眾誥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彼此的眼底看到揶揄:

嗨,怪道坐不住,感情是情郎來啦!

“……怪悶人的,”嘉真長公主語氣中不自覺帶了點嬌嗔,胡亂扇風道,“做什麼鑒寶會,我看大半都是炫耀,也沒什麼趣兒。”

洪文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八寶香囊,“天氣悶熱,公主當心中了暑氣。”

那香囊以煙紫色打底,邊緣掐著灰色牙子,看著很是高貴大方,嘉真長公主雙眼一亮,忙接過來把玩,“呦,真是你自己做的?”

她本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天,他竟都還記得。

裡麵大約裝了藥材,湊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混雜著生澀藥氣的幽幽冷香,入喉清涼,果然使人神清氣爽。

洪文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有兩年沒弄了,難免生疏,做廢了好幾個,不然早得了。”

都說由奢返簡難,這話當真不假,早年他們師徒二人四海為家居無定所,一應縫補都是他來,那叫一個熟練。可進京才幾年呀,竟就生疏至此。

“這已很難得啦!”嘉真長公主歡喜非常,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著,又瞄了洪文一眼,“這還是頭回有人親手做東西給我。”

她貴為長公主之尊,下頭進上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就連最常見的一條手帕都不是俗物,但卻從未像這隻粗糙荷包一樣叫她愉快。

“公主若喜歡,我年年做就是了,也不值什麼。”洪文望著她笑道。

他是不在乎什麼男人不動針線的爛習俗的,隻要長公主高興,他做什麼不行呢?

嘉真長公主抿嘴兒一樂,果然解了自己身上的蟾宮折桂香囊,才要遞給青雁保管,想了下,手在半道轉了個向。

洪文微怔,忙伸手去接,兩人的指尖在香囊底下一碰即散,酥酥麻麻的。

也不是沒有過更放肆的接觸,可偏偏每一次都叫人激動難耐……嘉真長公主被燙著似的縮回手指,看洪文麻溜兒掛上自己先前的香囊,眉眼彎彎,也低頭擺弄兩下新得的,無儘歡喜,“可好不好看?”

洪文認真打量,“東西不怎樣,單看配在什麼人身上。”

嘉真長公主桃腮泛赤,有點害羞又有點高興,“偏你油嘴滑舌的……”

洪文正色道:“天地良心,微臣句句發自肺腑。”

正好一陣風吹來,萬千柳絲飄飄蕩蕩,洪文順手抓住一枝,“不如我再編個小籃子給公主玩如何?”

嘉真長公主心中歡喜,嘴上卻道:“誰沒見過籃子不成?”

洪文略一思索,“也罷。”

說完,就掐下兩根嫩柳枝,一邊琢磨一邊編造起來。

嘉真長公主看得有趣,不自覺湊過去,兩人幾乎頭挨著頭,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覺得到。

洪文手頭動作一頓,微微側臉看了眼,就見她清澈的眼底滿是自己的影子,不覺心頭一片柔軟。

覺察到他的注視,嘉真長公主也望過來,臉蛋紅紅的,低聲道:“看什麼……”

說著,也覺得自己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有些不妥,便往後退了一點。

溫熱的呼吸在短暫的交纏之後迅速分開,兩人對視一眼,甜蜜之餘難掩遺憾。

若得餘生都這樣就好了……

日頭漸漸升高,明亮的陽光傾瀉在湖麵上,映出波光粼粼一大片,好似誰家碎銀都揉碎了似的。

洪文一行編,一行拆,最後了然地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重新折了兩根柳枝,果然再動手時便已如行雲流水般順暢,不多時,一隻兩耳直豎的玉兔漸漸成型。

在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忍不住低呼出聲,都看得眼睛都直了。

洪太醫手可真巧!

洪文緩緩吐了口氣,將那兔子細細端詳一回,這才弄了根柳枝提著遞給嘉真長公主。

嘉真長公主愛得不得了,滿麵放光的樣子活像天真的孩童,“真好看,難為你怎麼想得出來!我很喜歡。”

洪文蹲下掬水洗去手上的汁液,“這些東西都是一通百通,不過略費一點心神。”

方才掐柳枝弄了幾片葉子在身上,洪文才要歪頭去拍,餘光卻看見樹下一個小孩兒,頓時就樂了,“殿下什麼時候來的?”

三皇子耷拉著眼皮瞅他,“大約一刻鐘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