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禮主動包攬晚飯,便把剩餘的東西全交給王秀英,“煙酒是特地給叔買的,洋布您留著給自己做身衣裳,雪花膏蕭大哥已經給我買了,這四個您跟嫂子們分分。”
王秀英稀罕的不行,尤其是那隻熱水瓶,她跟比抱孩子還小心,在光滑的鐵殼上摸了又摸,“咋就那麼好看捏!”
一扭臉,就給鎖到大木櫃裡去了。
她也沒讓蕭小栓燒火,自己坐到灶台後一邊往裡添柴一邊就下午發生的事安慰宋恩禮,在王秀英看來,這就是頂著天的大事兒!
宋恩禮雖然氣趙春蘭設計她,但內。褲的事其實早沒放心上,反而反過來安慰王秀英。
這幾天被蕭和平盯得緊,宋恩禮已經好些日子沒敢往家裡“拿”東西,不過倒是釣了不少魚蝦蟹養水缸裡。
她就按著蕭和平的口味做了個紅燒魚、油燜河蝦,然後把今天買的倆豬蹄剁吧剁吧丟瓦罐裡燉爛,又做了個筒骨玉米粒兒湯、家裡去年冬天屯的蔬菜已經吃得七七八八,便隻清炒了馬齒莧,還是蕭小栓下午剛去挖的。
至於那半隻雞,她給做成了土豆燉雞,家裡沒有野蒜,她切了點酸菜放下去,又擱了幾顆乾辣椒,酸酸辣辣的也很好吃。
蕭和平也不知道在王家忙活啥,直到開飯才回來。
剛進門就聞到那滿屋的香味,趕緊洗了手上炕,宋恩禮開了一瓶景芝白乾給他們倒上,蕭鐵柱滿足的小口嘬著酒,大口吃著肉,“這日子是越來越有活頭了。”
可不是咋地,這年景彆人家吃頓飽飯都是稀罕,他卻好煙好酒的造,蕭鐵柱覺得自己都能多活幾年。
“那你就好好活著,活成千年老王八。”王秀英趁著人都在,把雪花膏分給仨蠢兒媳。
這可是人紅旗特地給你們買的。”她還特彆加了句。
雪花膏在這個年代女人心目中的地位高得簡直沒法想象,但因為這玩意兒貴,她們也隻敢想想,一般人就上供銷社買個嘎啦油蛤蜊油擦臉,大的五分、中的三分、小的才兩分
也有不講究的,啥也不用,一到冬天那臉就被寒風刮得起皴,總給人一種洗不乾淨臉的感覺,入春才會逐漸恢複。
周娟就是後者。
她是那種典型的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份花的人,再加上蕭家財政大權都在王秀英手上,她本來也沒幾塊錢,就更摳搜了。
周娟仔細的把手放衣服上揩了又揩,才敢把這隻白瓷瓶子接過去,滿臉都是得了寶貝的稀罕,“你這人咋就這麼熱心腸,我就說咱四弟娶了個好媳婦。”
全然沒有前兩天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順便嘛。”宋恩禮跟丁俊蘭相視一笑。
比起周娟,丁俊蘭要好相處的多,宋恩禮跟她的關係也比跟其他人要親近的多。
蕭家這邊歡聲笑語,有酒有肉,隔壁趙家可就不咋太平了。
先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後來趙大傻更是一夜未歸,給趙春蘭急得發動全家到處找,直到天亮隔壁大隊的人才領著個渾身屎尿的傻子過來,說是趙大傻掉到他們家茅坑裡去了,還是早上起來撒尿才看見的。
那味兒大的,熏得宋恩禮愣是沒吃下早飯。
她問蕭和平是不是他乾的,後者一臉無辜,表示自己不能乾出這麼缺德的事。
倒是真冤枉他了,咱蕭副團真想乾點啥可不需要這麼費勁,他昨兒在去花姥家的路上就把趙大傻丟路邊了,人是自己個兒貪玩掉茅坑的,跟他一毛錢關係沒有。
其實這事吧,蕭和平昨晚去送煙酒的時候就跟王寶生商量好了,隔天就把趙大傻以支援國家建設的名義送到江源頭挖河堤。
雖說每頓能吃上倆大饅頭,每個月還有八塊錢拿,但江源頭遠在江源縣那頭,離家好幾十公裡,三五個月也不定能回來一趟,而且常年辛苦勞作,冬天都要泡在冰水裡……
趙春蘭就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舍得。
可再不舍得,她也不敢對支援國家建設這事提出異議,畢竟公社裡好些熱血青年都是自告奮勇去的,她要是敢說個不,就是拖社會主義後腿,是反革命,搞不好連命都要送掉。
最後把趙大傻送走的時候,趙春蘭躲家裡哭得都背過氣去了,卻連聲兒都不敢出。
接連這倆事,蕭趙兩家這梁子,可算是正經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