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建業聽著,莫名又覺得羨慕。
宋恩禮比蕭和平先進火車站去買票,小小的一間區間站,售票台加候車室也就是一間二十平左右的紅磚房,牆上的大黑板上用粉筆畫的表格上詳細寫著停靠列車的車次和時間。
因為所有人出門都必須有單位或政府部門的介紹信,候車室裡人並不多,稀稀疏疏的坐在長條椅上,排隊的統共才那麼三兩個。
宋恩禮一眼就認出在隊伍最前麵正在跟售票員說話的梳兩條辮子係紅頭繩的姑娘,忙跑過去拍她,“小英!”
楊超英猛地回頭,臉上的表情明顯是鬆了口氣,“紅旗姐是你啊,嚇死我了。”
“你怕啥?誰抓你呢?”
“你等會兒。”楊超英同售票員交流好買好票,挽著她的手陪她排到隊伍後麵,“我跟李利民那事兒黃了,廠裡我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去省城看看能不找份工,要是讓我媽逮住非把我押回去送回李家不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介紹信。”
楊超英這婚結的不順暢宋恩禮是知道的,但她一直以為後麵應該會處理好,畢竟小兩口是新婚,卻不想事情愈發往惡劣方向發展,隊伍的前麵後麵都是人,她也不好細問,而且這是人家的私事,她不想沒頭沒腦的跟著勸,不過就李家先前給她的感覺確實不咋地。
於是便道:“既然想好了就去省城試試吧,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受不了了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對楊超英,宋恩禮還是佩服的,類似於離家出走逃婚這種事,往前幾十年往後幾十年都不算稀奇,但唯獨這個年頭是真罕見,基本上來說,一個已婚姑娘出走,哪怕沒扯證也等於是把自己下半輩子的婚姻幸福給完全拋棄了,她將麵臨的絕對不是簡單的指指點點,可能一輩子被人嘲笑到死。
當然也不排除楊超英這是一時衝動。
或許想通了就會去了。
宋恩禮想。
楊超英卻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熱淚盈眶,“紅旗姐,你還是第一個支持我的人!我真的好感動。”
“傻,隻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對了,你身上錢票帶夠了嗎,到省城有沒有落腳的地方,有認識的熟人不?”
楊超英連連搖頭,把介紹信遞到宋恩禮麵前。
上麵的名字,分明是:王春玲。
敢情真是逃出來的!
宋恩禮趕緊把介紹信給她疊疊塞回兜裡,從口袋裡摸了五塊錢和五斤糧票給她,“借你的,等找到工作後再慢慢還我。”
楊超英把眼淚一抹,馬上重燃希望,“唉!我一定會在最短時間裡還給你。”
很快便輪到她買票,宋恩禮遞過去介紹信和七毛錢要了兩張到省城,並把楊超英的票也遞過去,說是認識,拜托售票員儘量把她們倆給安排到一塊兒,至於蕭和平,她用他的軍官證給買了臥鋪票,傷殘人士當然躺著比較舒服。
她身上穿著簇新的海魂衫和白褲,而且對象還是軍官,售票員臉上的微笑彆提多親切,很快就辦妥。
蕭和平拄著拐棍拎著行李箱進來,兩人已經在長條椅上落座,宋恩禮才想起來自己把他給忘了,忙過去把行李箱給接過來,順便回頭給楊超英遞了記告誡的眼神。
要是讓蕭和平知道楊超英是借了彆人的介紹信離家出走還逃婚把人扭送回去就不好了。
楊超英會意,趕緊把眼淚都憋了回去,擠出笑來同他打招呼,“姐夫好。”
蕭和平記得她,“你好,楊同誌也去省城?”
“對,去走親戚。”
蕭和平問完這句深看了楊超英一眼就不說話了,自己在長條椅上坐下,宋恩禮怕聊多了讓他聽出啥來,也沒怎麼說話。
約莫一個小時的樣子,火車進站。
六十年代的火車又叫內燃機車,綠皮黃帶,樣式相當複古,硬座的椅子全是木條釘的,大家麵對麵的坐,中間橫著張小小的板桌。
蕭和平才知道宋恩禮給自己買的是臥鋪票,死活不肯去,“你們這兒不是空?叫乘務員給換成硬座。”
一大男人去臥鋪躺著卻叫媳婦跟這兒坐硬座,這像個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