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建軍再好,那也是個離過婚領著五個拖油瓶的二手男人,周振興卻是一手貨還是城裡人,要是他們家胖妹跟他結婚,到時候就能跟他一塊兒回鄰省吃商品糧當城裡人,以後有機會還能把他們也一塊兒接鄰省去,比嫁給蕭建軍隻好不差!
“都是鄉裡鄉親的,那麼客氣乾啥,你們家胖妹好我們瞧著也高興不是。”宋爺爺捂著周振興的嘴,快速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現在的情況咱們自己心裡都清楚,一無工作二無收入,你嫂子那邊不同意你把戶口轉回去,你吃不成商品糧連個普通的莊稼漢子都不如,要是我一個不小心說出去,怕是連胖妹都不見得會嫁給你,大隊長這兒最多再給你通融幾天,你要是自己想得明白還不如先跟胖妹湊活著過日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那一瞬間,周振興如遭雷擊。
他一直以為他們家那些個丟人現眼的事彆人都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還是彆人眼中風風光光的知青,原來在他們眼裡,自己不過是個死要麵子的跳梁小醜。
他猛地一把甩開手箍著他胳膊的丁家兄弟,因為用勁過大,自己反倒一屁股墩在地上。
“眼鏡哥!”胖妹對宋爺爺給自己介紹的這個對象那是一千一萬個滿意,見他跌倒忙伸手去扶,周振興一巴掌打掉她的手,自己爬起來帶著滿屁股的泥失魂落魄離開。
“娘!我眼鏡哥他咋走了!”胖妹看著周振興逃也似的背影急得直跺腳。
丁嫂子趕緊回屋從箱底裡翻出幾塊已經快化開的糖球往宋爺爺手上糊,“紅旗她爺爺啊,我們家女婿這是咋了這是?”
宋爺爺十分淡定的虛捋一把完全不存在的胡子,“丁嫂子啊,你要知道你們家這女婿他是城裡來的能耐人,以後是要有大出息的,這種人難免有些清高,他邁出一步你們就得邁出倆,不能讓人覺得是他攆著你們家胖妹追,你們得主動點懂不?回頭拿上點東西多去知青點送送關懷,成事後彆忘了請我喝喜酒。”
“應該的應該的,隻要能成事我給你買媒人豆腐吃!”丁嫂子光聽著就心動,連連點頭,一麵捅胖妹胳膊催促她,“趕緊的,把你前幾天撿來的雞蛋煮上倆拿去給你男人吃,還指著他以後領你去城裡過日子呢!”
媒人豆腐吃不吃宋爺爺沒所謂,隻要能把周振興這瘟神打發了就成,有胖妹和丁嫂子這倆難纏的,起碼有一陣子周振興沒法去糾纏王勝男,最最重要的是,因為這事丁嫂子心裡感激宋爺爺,非但不再在外邊說宋恩禮和蕭家壞話,還經常向著他們說話。
“聽說本來昨天老舅就要攆周振興回去,是丁家人找到老舅說了一籮筐好話才把人留下,謝天謝地胖妹現在天天粘著他總算放過咱二哥了。”隔段時間上山看望蕭和平,宋恩禮把這事說給他聽,卻隻字不提大隊裡那些人說她的難聽話,就怕他心疼難受。
軍人的使命和職責她明白,也更明白他的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這樣愛護家人的蕭和平怎麼會選擇傷害他們?
半山腰,風吹得青蘆葦葉子沙沙作響。
蕭和平側身躺在草地上,一隻手摟著宋恩禮,另一隻手輕輕在她肚子上撫摸,春風溫柔吹拂過臉頰,兩人愜意閉眼,默默聆聽彼此的存在……
怕被人發現,這段時間宋恩禮隻敢在中午不操練的午休時間或者晚上戰士們都入睡後才敢來找他。
“勝男和小孫結婚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六月底,沒多少日子了,到時候你要不要下山?哪怕不能出席,私底下見見爹娘也好,在家住上一晚也好,我實在不忍心蕭和平,我每天看著爹娘為你傷心流淚,我覺得自己快瞞不下去了。”一想到王秀英的眼淚,蕭鐵柱的白發,她就難受得慌。
蕭和平心裡何嘗不是一樣感受,可身負重任,不允許發生任何一點意外,他再於心不忍也隻能咬牙堅持。
他握著宋恩禮的手,依舊是緘默。
六月中旬一過,盼著月底的婚事,日子也過得感覺比平時要快。
考慮到之前已經幫蕭和平弄過一處院子,再弄一處容易被人說閒話,大隊裡也實在沒有合適的地兒,王寶生乾脆在宋恩禮家斜對麵的空地上給閨女另起了一處當是陪嫁。
農村蓋房子不講究排場,黃泥土坯壘個房,高粱稈子圍個牆,隻要能擋風遮雨就成,都是些簡單活,蕭王兩家男人又多,再叫上些要好的社員搭把手,幾天功夫就能完事。
因為這事,蕭鐵柱他們這幾天吃過早飯就往出走,午飯在王家吃,一般乾到天快黑才會回來;男人們忙,女人們也不閒著,得幫著準備酒席上要用的東西,吃的用的,基本也是一天忙到晚,死氣沉沉的家裡總算有了點活力。
除了王秀英。
王秀英是真的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