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天突然陰沉起來,很快下起了大雨。
衙門跨院的屋簷下邊,白玉堂仰著臉,看著順著屋簷落下來,交織成簾幕的水滴,發著呆。
正呆著,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隨後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笑聲,笑得甜膩膩的,小孩子特有的笑。
白玉堂回頭看,就見展昭抱著小四子,剛才拍自己一下的顯然是小四子。
白玉堂回頭看著兩人,神色是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溫和。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邊,將小四子放在回廊的座椅上,小四子扒著椅背,伸手去接落下來的雨滴。
展昭和白玉堂並排站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就問,“唉,想什麼?”
白玉堂看看他,“你猜。”
“猜到了有沒有獎勵?”展昭笑眯眯。
“你想要什麼獎勵?”白玉堂慢悠悠問他。
“嗯……我聽說陷空島的螃蟹特彆有名!”
白玉堂有些意外,隨後微微一笑,“陷空島的海鮮都很棒,螃蟹、蝦、螺和鮑都很好。”
展昭眼神亮了幾分,“難怪了。”
“難怪什麼?”白玉堂有些不解。
展昭很想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白玉堂一看就是從小吃海鮮長大的,不過沒好意思說出口。
“你猜對了,我供你海鮮吃。”白玉堂回了句。
“供多久?”展昭好奇問。
“你想吃多久?”
“想吃多久就能吃多久?”
白玉堂微微一聳肩,“吃到你膩為止。”
“哦,我從小就愛吃海鮮,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膩的了。”展昭提醒,“你會很虧本啊。”
白玉堂倒是大方,“沒關係,你想吃就吃一輩子唄。”
展昭眯著眼睛,有些驚訝又有些開心地看著白玉堂,笑問,“你這麼隨便就許人一輩子的啊?”
白玉堂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不然豈不是很快被吃窮。”
展昭抱著胳膊,“哦……”
“你猜對了再說吧。”白玉堂又想了想,“那你要是猜錯了呢?我有沒有獎品?”
“嗯……”展昭仰起臉,“我好想比較吃虧啊!”
“讓你吃一輩子還吃虧?”白玉堂伸手將扒在欄杆外麵袖子都濕了的小四子拉進來一點,雙眼卻是看著展昭,“常州府有什麼特產沒有?”
展昭嘴角抽了抽,轉念一想,“你喜歡吃什麼?”
白玉堂微微皺眉,“喝酒之類的吧……”
“那就好辦了。”展昭抱著胳膊,胳膊肘輕輕一碰白玉堂的胳膊,心照不宣樣子,“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老爺子是酒癡,大不了供你喝一輩子好酒。”
白玉堂看了看他,點頭,“成交。”
“呐,你不準耍賴啊,我一會兒猜對了你可不準說我猜錯。”展昭還挺小心。
白玉堂點頭。
前邊的椅子上,小四子拿帕子邊擦手邊聽著展昭和白玉堂的對話,搔搔腦袋——他倆許了什麼一輩子來著?
“你在猜……”展昭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水,“你師父那句‘頑石點不化’是不是?”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了看展昭,讚賞點頭,“很聰明,猜對了一半。”
“還有一半?”展昭好奇。
白玉堂點頭,“要不要接著猜?”
展昭摸下巴,“有難度啊!”
“那隻好供半輩子螃蟹了……”
“不行!”展昭有意見,“你做買賣不可以那麼實在,買一半送一半囉。”
“那豈不是虧本?”白玉堂失笑。
“大不了以物易物。”展昭道,“你供我螃蟹,我供你好酒。”
白玉堂想了想,“合算。”
小四子撓頭——又一個一輩子啊,那不是兩輩子了?他掰著小手指算究竟幾輩子。
“你除了想你師父的話,還在想什麼?”展昭問。
白玉堂沉默片刻,“我在想,我師父知不知道楊采生的信是假的。”
“嗯,這個的確值得想一想。”展昭背著手,“你師父可是讓你把楊采生的屍體帶回去,如果他不知道倒是罷了,他要是知道,豈不是叫你殺了楊采生?”
白玉堂微微皺眉,“他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很嚴肅。”
“天尊應該不是嚴肅的人吧?”展昭問。
“偶爾,我起先以為他是因為徒弟死了傷心,不過現在想起來……也有可能他是生氣。”白玉堂有些為難,“真是難捉摸。”
展昭也感慨,“是啊……老頭心海底針”一臉的感同身受。
於是,大雨一直下了一整個下午,展昭和白玉堂在回廊也站了一下午,兩人一言一語不知道說了什麼,遠處好幾個小丫頭一直在偷偷瞧,雨簾隔著老遠,卻還是能看到兩人的笑容。
再遠一點的客房窗戶口,紫影托著下巴,搖頭歎息,“唉……”
赭影和歐陽都問他,“怎樣?”
紫影“嘖”了一聲,“小四子真可愛啊。”
赭影和歐陽無語地對視了一眼——果然關注重點又錯了。
而此時,小四子正晃著小腿掰著手指頭算——已經第幾輩子了呀?他兩人從螃蟹聊到蟹黃包,從梨花白聊到杏花酒,一樣一輩子,忙得嘞!
等雨停的時候,天也黑了。雨後的夜空格外清晰,星光點點的。
眾人出門,趕往萬花樓查案,趙普麵色如常,歐陽興致勃勃,白玉堂依然麵無表情,展昭倒是顯得有點悲壯。
公孫抱著小四子到門口給四人送行。
見人走遠了。
公孫有些哭笑不得,“這四人會不會搞出什麼亂子來?”
抱著小四子到包拯書房,包大人正寫折子呢,小四子突然歪著頭,伸手指著折子上一個字問包拯,“小包子這個念什麼呀?”
包拯看了看,道,“絳。”
“果然不是萬字吧!”小四子撓頭。
公孫一愣,“什麼?”
小四子眨眨眼,撅個小嘴,“那個不是萬花樓啦,是絳花樓。”
公孫張大了嘴,“絳花樓?”
端茶進來的小丫頭聽到了,“絳花樓是琴閣呀,喝茶聽琴的地方,可雅致了,先生想去啊?”
這會兒,包拯也張大了嘴,下邊的白牙都看到了,驚得那丫鬟手一顫,好玄砸了杯子。
“這麼說絳花樓不是窯子?”龐吉問。
“當然不是啦!”小丫鬟一個勁搖頭,“裡邊都是正經人的!”
眾人麵麵相覷——糟糕了!那豈不是誤闖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