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放下凳子,也跟著他去了,其他人也都跑了出去,準備繼續尋找。
眾人都急匆匆離開房間……因此,誰都沒發現,那被白玉堂放在桌邊的椅子,緩緩地……又移動到了原來的位置。
……
這會兒,殷候和小四子走到了哪兒呢?
他倆在地道裡一直走、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兩邊的景致還是一樣,黑暗的地道,星星點點的珍珠梅。走著走著,兩人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是走在星空裡。
兩人也不說話,邊走邊看,這裡也沒岔道,隻有前後向一條長長的路。
殷候大概算了算距離,驚訝——已經走出映雪宮挺遠了吧!因為兩邊完全沒其他參照,所以殷候和小四子一時半會兒也鬨不清楚是在往上走,還是在往下走。
那地道還是沒有儘頭的感覺。
殷候終於是停下了腳步,看小四子。
小四子摟著殷候的脖子,歪著頭問,“殷殷,我們會走到哪裡?”
殷候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走到地底下,也可能走到天上。”
小四子想了想,說,“我有點想爹爹。”
殷候笑了一聲,“那我們回去?”
小四子又瞧了瞧前麵星光閃閃的隧道前方。
“說起來,我以前也走過這麼長的地道。”殷候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
“走去哪裡啊?”小四子好奇。
“從閻王殿爬上來咯。”殷候道。
“殷殷去過閻王殿哪?”小四子好奇,“那邊什麼樣子?”
“漆黑一片。”殷候似乎是會議,“可沒這裡漂亮。”
“那你怎麼分辨方向?”小四子好奇。
殷候笑了,小孩子的思維方法果然和大人不一樣啊,就道,“黑暗裡有一點光。”
“光?”
“嗯,其他書友正在看:。”殷候點了點頭,“循著那點光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出來了。”
小四子坐在殷候的胳膊上,正可以看到他側麵的臉。大概是珍珠梅的光亮映進了殷候的眼睛裡,他一雙異常深邃的眼裡,好像有一條星河一樣。
小四子輕輕伸手,在殷候的腦門上拍了一下。
殷候微微一愣,看小四子。
小四子對他笑眯眯,“從閻王殿都能走出來的啊,殷殷好能乾!”
殷候微微一愣,看著小四子包子一樣的小臉蛋,這可愛的笑容,忽然和記憶中,妖王的笑臉重疊了。那人一貫地促狹,也是那麼拍了一下他的腦門,笑得沒心沒肺地誇他,“從閻王殿都能走出來啊,真能乾!”當然了,那人可不像小四子那麼好心眼,最後還要作死一樣加上一句,“你說你倆這是什麼命格啊?小遊就孤獨一百年,你就萬人嫌,你看閻王爺都不要你,咋辦?”
“殷殷。”
殷候正自出神,就聽小四子突然說,“光。”
殷候抬起頭,就見小四子伸手指著前方,前方……光亮一片。
殷候有些晃神,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
恍恍惚惚就一腳踩進了那一片光亮之中。
不過,光亮後邊並不是青天白日,和那幾張熟悉的臉,而是大片大片的珍珠梅。
“哇!”小四子捧住臉,“好多,好亮!”
殷候也覺得有些奇怪,眼前是個開闊的空間,比隧道大很多,四周圍長滿了大團大團的珍珠梅。因為熒光的效果,黑暗中閃著奇異的光輝。
小四子好奇地伸手去輕輕一碰一株長出來的小花……
那花竟然在輕輕一碰之後,碎成了晶瑩的粉末……輕輕飄揚。
小四子眨眨眼,“呀!”
殷候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道,“凍成粉了。”
“那我們小心點。”小四子對殷候“噓”了一聲,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殷候失笑,“這些花已經死了,隻是凍住了保住了形狀而已。”
小四子點頭,“所以要小心碰到,碰到了就沒有了。”
殷候笑了笑,仰起臉想看看這裡多高……可仰起臉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小四子見殷候仰著臉,臉上有驚訝之情,就也跟著仰起臉……隻見他們好像是站在了一個巨大的煙囪底部,煙囪好高好高,四周圍都是珍珠梅,難怪亮成這樣了。
殷候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
小四子歪過頭,看著殷候。
殷候道,“我知道我們在那兒了。”
小四子問,“那我們能出去麼?我想爹爹了。”
殷候指了指上麵,挑起一邊嘴角,露出了個略邪氣的笑容,“那就飛上去。”
小四子微微張大嘴的同時,忽然就感覺殷候往上一躍。
小四子摟著殷候的脖頸,就看到大片大片的珍珠梅花瓣從自己身邊經過,而他們……真的飛起來了,。
小四子就聽到兩邊風聲“呼呼”直響,殷候偶爾借一下牆壁的力,隻是輕輕一點,就又竄上半空老高。他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按照小四子剛才說的——不要碰到那些易碎的花朵。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小四子的脖子都仰得有些酸了的時候,突然,耳邊風聲一邊……隨後,那耀眼奪目的珍珠梅不見了,四周圍恢複了黑暗,不過沒有隧道裡那麼黑,是夜色的那種黑……而頭頂,變成了星空,還有一輪明月。
殷候輕輕落到地上,看小四子。
小四子張大了嘴,望著前方,他們現在好像站在雲海之上,厚厚的雲層就在腳邊縈繞,而透過雲彩之間的縫隙,他可以看到遠處,好遠好遠……一個一個的小城鎮,還有映雪宮,好像整個大地都在下邊,寬闊的管道像細細的帶子,馬車隻有一米米大。
小四子又看了看頭頂那一輪好大好大的月亮,驚訝,“天黑了啊?“
殷候讓他的反應逗笑了,點點頭,問,“知道我們在那兒麼?“
小四子搖搖頭,“在那兒?”
“在屠雲峰頂上。”殷候回答。
小四子愣了一會兒,張大了嘴,“嘩……難怪走了那麼久!”
殷候望了下邊好一會兒,最後,回頭看了看身後。
他們剛才出來的地方,有一塊橫躺著的石碑,石碑後邊一個窟窿。
殷候走了過去,伸手輕輕一抬那個石碑。
石碑被抬了起來,底部正好堵住了那個洞口……而與此同時……
公孫房間裡,那盞被擺放在桌子一邊靠近邊緣的油燈,緩緩地回到了昨天小四子去拿它之前的位置。
房間外邊……眾人還在滿世界尋找這老少二人呢,這都丟了一天了,是要擔心死人啊!
……
看了一會兒夜景,殷候問小四子,“帶你下去?”
小四子點了點頭,可還沒鬨明白怎麼回事,殷候突然抱著他,縱身一躍,直接跳下了巍峨的屠雲峰。
小四子就感覺自己和殷候一起,開始往下飄……沒錯,是飄而不是掉。
殷候好像是一片葉子,又或者是一片羽毛一樣,順著山間的風,帶著他,飄飄蕩蕩地往下落。
小四子坐在殷候的肩膀上,殷候一隻手輕輕握著他兩隻腳,小四子卻能坐得很穩,就好像坐在一隻黑色的大鳥背上,被帶向地麵盤旋。
小四子以前對武功這種東西,其實一點理解都沒有。
他那個小腦袋,最開始覺得好武功就是打架好厲害,後來看到趙普就覺得武功可以保護身邊的人,最後經常看到展昭白玉堂他們比武,他覺得武功是一種很好看很厲害的存在。不過現在……小四子看著漸漸遠去的屠雲峰頂、越來越小的月亮和星辰,還有越來越大的城市漸漸出了視野之外。他突然有了一點點領悟——厲害的武功,是不是就是漸漸地脫離了人,接近了神?
屠雲峰的山腳下。
包了滿頭繃帶的屾峴,正躺在地上喘氣,仰著臉看著斷掉的繩索和高不可及的山頂。
屾峴回去吃了一頓飽飯之後,就又來了,這次有了一定的經驗,爬的比昨晚上順利,但是依然到了昨天的地方,他沒抓住山壁,摔了下來,其他書友正在看:。
筋疲力儘的屾峴正躺在山底發著呆,忽然……就看到一隻黑色的大鳥繞著山,飛了下來。
屾峴望著那隻“飛”得自由自在的大鳥,忍不住感慨,“要是我也像你一樣,會飛就好了……”
隻是他話音剛落,眉頭就皺起來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隨著那大鳥離地麵越來越近,身形也清晰了起來——這不是個人麼?!
屾峴還沒回過神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輕輕一落,就好像是收了羽翼的鷹一樣,落在了他眼前的平地上。他落到地麵的時候,那麼自如,即瀟灑、又優雅……黑色的長發隨著風輕輕飄揚,身上不知道沾了些什麼,瑩瑩的光亮,隨著風被從他發梢上吹落,像是被他帶下來的星辰。
屾峴傻嗬嗬地坐了起來,覺得自己可能做夢呢。狠狠揉了揉眼睛,就見眼前真的站著一個黑衣人,肩膀上還有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似乎也發現他了,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圓滾滾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看著也就四五歲。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帶著孩子特有的純真,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的美好。
殷候落地之後,輕輕拍了拍身上沾到的一點點珍珠梅花瓣,帶著小四子準備下山。
這時,忽然就聽身後有個聲音喊了起來,“等一下!”
殷候站住腳步,有些納悶——今天事怎麼了呢?總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連聲音都有一點點熟悉啊。
屾峴站起來得太急了,跌跌撞撞衝到殷候身後,結結巴巴開口,“你……你教我功夫吧?!”
殷候微微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身後,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半坐半跪在地上,仰著臉看著他,雙眼很亮,臉上的神情,像是在看著某個神明一樣。
屾峴此時也看到殷候回頭看他的臉,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個人是誰?好像屬於黑夜一樣,邪氣但是感覺又好像不是壞人,月光勾勒出來的側麵輪廓,神明一樣的男人。與肩膀上小娃娃那雙眼不同,這雙眼深邃而沉寂,仿佛看儘了世間所有的滄桑,夜空一樣的深遠。
殷候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笑得還挺開心。
屾峴不解地傻看著眼前人笑。
殷候沒說話,轉回頭,帶著好奇睜大了眼睛左看右看的小四子一起下山了。夜風吹起殷候的衣袖,黑夜之中,漸行漸遠。
小四子坐在他肩頭,看著殷候,問,“殷殷,你心情好了啊?”
殷候笑了笑,點點頭。
這時候,就聽身後那少年站在山坡上大聲喊,“偶像!我叫屾峴!是屾峴不是神仙啊!你要記得啊!收我做徒弟吧!”
“殷殷。”小四子拍了拍殷候,“那個人說要你收他做徒弟哦。”
殷候看了看身邊才四歲半的小四子,忽然想到,大概自己也是那麼大的時候吧,妖王就拍著他和天尊的腦袋,認真地說,“雖然這個世界上壞蛋很多,不過還是有幾個好玩的人的,就算過了一百年,喜歡你的人還是喜歡你,永遠不會變!”
殷候記得當時,自己和天尊都鄙視地看妖王,“騙人,幾個人能活一百多年?”
“笨!”妖王戳了戳他倆的腦門,一挑眉,“喜歡這種東西會存在血脈裡的,一代一代地流傳下去!所以人天生就是會喜歡人的,不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