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過顏桖了。”風傳風道,“顏桖這會兒日子過得可是還不錯,跟樊居一些餘黨都兒孫滿堂了。”
九娘聽到這裡,突然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兒孫滿堂?他也有資格兒孫滿堂……哈哈。”
展昭輕輕歎了口氣。
白玉堂也微微皺眉——此時此刻,他才算見識到了紅九娘傳說中,“魔女”的一麵。紅九娘在江湖上有相當於厲鬼一樣的名聲,一把大火能瞬間將人間變成煉獄,若是江湖有什麼魔女排行榜的話,她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隻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九娘平日和氣得很,白玉堂甚至覺得她對吳一禍還有幾分癡纏,體貼入微,完全就是個普通女子。然而這會兒九娘笑容淒厲,那眼神,應該是能熔了一座城吧……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
這會兒,展昭出門,先把小四子抱出去,交給後院的包夫人帶著,免得他以後會害怕他最喜歡的這幾個姨姨。
黑水婆婆在後院坐著呢,見展昭放下小四子就急匆匆走了,便拉著小四子的手問他,“怎麼了?”
小四子一知半解,就道,“紅姨姨好像很生氣,殷殷他們在講什麼顏桖還活著,然後剛才看到一扇鐵門,殷殷和尊尊也生氣了呢。”
“什麼鐵門?”包夫人納悶。
小四子拿了桌上的紙筆,想了想,大致將那個被劈成三半的彌陀畫了出來,給黑水婆婆看。
黑水婆婆瞄了一眼,皺眉,“這是程邦的軍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程邦……”包夫人也是包攬群書很有些見識的,“有些耳熟。”
“程邦是個傻瓜。”黑水婆婆無奈地笑了笑,“蠢得一塌糊塗,蠢得隻聽那病包的話。”
“啊!”包夫人被一提醒,想起來了,“二重名將程邦啊!他是當年幽蓮將軍的手下,我在一些戰策野史上看到過,他有幾場很經典的戰役,相當的勇猛。”
黑水婆婆笑了笑,“程邦是勇,又勇又蠻,我其實不是太清楚……反正已經死了。”
包夫人點了點頭,見黑水婆婆出神,就問,“事情牽涉到當年那段隱秘的戰史麼?跟觀城一戰有關係?”
黑水婆婆皺眉,“觀城……傷心地,有些傷疤一輩子都沒有好,好不容易忘了疼,就又要撕開一次麼?病包上輩子肯定是欠了那兩兄弟的,唉……”
說到這裡,就見黑水婆婆搖頭。
包夫人端著茶杯,跟同樣捧著小茶杯的小四子對視了一眼——好複雜的感覺……
……
喵喵樓裡。
好容易壓下火沒立馬趕去塎州府宰了顏桖的九娘問殷候,“第二件事呢?”
殷候開口,“金家老宅有個地穴,門上用的是……程邦的軍徽。”
殷候這話說完,九娘張了張嘴,愣在原地似乎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程邦……”白玉堂和展昭都皺眉,這名字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這時,趙普從外頭回來了,他剛才從軍營出來想找龍喬廣沒找見,於是跑去太學找公孫,公孫正好找他,說天尊和殷候帶著小四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自己要教書脫不開身,於是讓趙普回開封府看看。
九王爺跑到開封府,就見喵喵樓關著門,於是來敲、敲門。
打開門,趙普探頭進來看了看,見天尊和殷候都在,氣氛有些古怪,就問,“小四子呢?”
“在後院包夫人那裡。”展昭知道大概是公孫讓他尋小四子來了。
“哦……”趙普好奇,“你們聊什麼?案情有進展了?”
展昭對他招招手,那意思讓他進來。
趙普疑惑,進門,順手也帶上了房門,走到桌邊坐下。
白玉堂這會兒正畫剛才那扇鐵門的圖案。
趙普坐下他正好也擱下了畫筆,九娘拿過那張圖看了一眼,放下,點點頭,“的確是程邦的軍徽。”
說完,手一晃……那張畫紙就燒成了灰燼。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不太明白九娘這個動作是表示什麼——若說生氣吧,和剛才聽到顏桖時候反應又完全不同。
“程邦!”趙普來了精神,“我聽過軍中老將講他的事情。”
“軍中老將?”殷候看趙普。
“嗯……年紀很大的老將,講起一些當年的事情,不過他們也大多是聽說。”趙普道,“戰史中隻提到程邦死於觀城一戰。”談起戰史九王爺就來勁了,問,“可是我聽人說,他是因為背叛……連整場觀城之戰最後的慘烈結局,也是因為他背叛造成的?”
趙普話說完。
就見對麵的殷候和九娘臉上的神情複雜,這種表情展昭和白玉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讀,是該說一言難儘欲言又止呢?還是欲哭無淚哭笑不得呢?
……
而此時,開封城郊的軍營操場上,在百步外的地方放了幾個箭靶。
吳一禍找了個石墩子坐著,龍喬廣拿著弓站在他身旁,正皺眉看著手裡的重弓……原本的箭囊被放在了遠處,右將軍有些犯難,吳一禍剛才讓他射箭,但是隻讓他用弓不讓他用箭,這不是逗呢麼……
吳一禍也不管龍喬廣犯難,他就坐在那裡,盯著遠處的箭靶發呆。
龍喬廣又看了看吳一禍,他的目光並沒有停在何處,似乎是穿透了遠處的箭靶,望著另一個,不屬於這裡的地方。
……
皇宮裡,
趙禎在書房批完了奏折,香香已經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趙禎伸手把閨女抱起來,輕輕拍著出了書房,往花園走……到了花園門口,就聽到兩個捧著茶盤出來的丫鬟正小聲說話。
“南宮大人在乾嘛?”
“發呆吧?”
“呆了一個時辰啊?”
“看著好困擾的樣子……”
“我也覺得,這是怎麼了?”
兩人說著,抬頭看到趙禎,趕忙行禮。
趙禎微微地笑了笑,到了花園門口往裡一望。
果然,就見南宮在石頭凳子上坐得筆挺,皺著眉頭一臉嚴肅歪著頭梗著脖子正苦思。
趙禎忍笑,搖了搖頭,也不去打擾他,抱著香香去後宮龐妃那裡了。
趙禎邊走,邊想……
人為什麼會忠於另一個人?忠誠究竟是什麼?為另一個人賠上性命、名利、榮譽、一切……都在所不惜!
明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不關乎天下蒼生或者仁義道德,隻是單純地忠於一個人,以至於這種忠心成為了一種習慣,甚至是自己活著的理由,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唯一意義。
人為自己考慮是天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麼……然而有的人卻可以為了另一個人將自己完全舍去,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趙禎很想知道答案,他自己是想不出來,而以這種方式存在著的,忠心耿耿的南宮紀,是不是能給他答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