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邊一個一身黑色的長衫,灰色紗罩外袍,四十多歲,有些派頭。後邊一個很年輕,二十多歲,身材敦實,莽漢樣子,手裡拿著把大刀。
“當家的!”
“副宮主”
兩幫的鏢師紛紛起身行禮。
二人是誰?
走在前邊那個,是二顏宮的副宮主,顏行義。二顏宮兩個副幫主,昨天鄒良他們見過顏行鳴,這個顏行義是第一次見。相比起顏行鳴的嚴肅凶惡,顏行義比較隨和,也圓滑,原本鏢局的事情一直是顏行鳴負責,不過他剛剛死了義兄,二顏宮宮主怕他跟石虎堂的人打起來,於是讓顏行義代替來談判。
顏行義身後那個年輕人叫滿石豹,是石虎堂堂主滿石虎的弟弟。滿石豹是北派眾鏢局的當家人。今天的確是南北兩派談判,兩邊的鏢師先來擺架勢,而真正談的,是二顏宮和石虎堂的二把手,可以算是級彆很高的談判了。
偏偏不巧,讓霖夜火和鄒良給撞見了。
這會兒的情勢有些微妙。
本來兩邊人各占一邊,正當中那張桌是給這二位當家人坐下來談判的,誰知被霖夜火和鄒良給坐去了,於是兩位正主上來就沒地方坐了。
顏行義和滿石豹瞧見眼前的情況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看了看手下,那意思——這二位誰啊?
眾人都斜著眼睛看剛才吼霖夜火的那位陳總鏢頭,意思很明顯——你剛才好好說多好,開口叫人滾,人現在就是偏偏不走!
霖夜火自顧自跟夥計點菜。
鄒良反正是一直不說話,在一旁喝茶。
夥計地站在那裡,左右瞧。其實這些酒樓夥計也怕這幫江湖人,誰沒事招惹他們啊!可人家要來你店裡談判,他們也沒能力趕人走,生意不能做是小,萬一一會兒打起來鬨出人命那就是大了,沒準他們還得吃官司,反正這個年是沒法好好過了。
顏行義畢竟老江湖,看了一眼鄒良,微微皺眉——這位看起來功夫很好,而且不像江湖人,倒像是當兵的。
他又看了一眼霖夜火,一愣——有些搞不清楚這位是什麼來頭,但是這個看著不怎麼靠譜又好看得跟個姑娘差不多的外族,功夫奇高!
顏行義看了一眼四海鏢局的人。
隻是還沒等四海鏢局的人解釋,那位滿石豹已經上來了,這位爺也是人如其名,十分的莽撞好鬥,將大刀往霖夜火眼前的桌子上一拍,“他娘的哪裡來的不長眼的,給大爺滾……嗚哇啊……”
隻是滿石豹話還沒說完,霖夜火一揮袖子,也不知道怎麼來了一招,這位個頭也矮也敦實,往後一仰,跟個球似的咕嚕嚕嚕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一直從二樓滾到一樓的大堂裡,摔的那叫個瓷實,牙都飛了。
鄒良默默又給自己倒了杯茶,繼續看熱鬨!
果然,滿石豹滾下樓的同時,就聽到身後北派那幫人“嘩啦”一聲都站了起來,抽刀出鞘。
四海鏢局眾人麵麵相覷。
滿石豹雖然是滿石虎的弟弟,但卻並沒什麼本事,隻有一股子蠻力,他平日橫著走,眾人看著滿石虎的麵子又畏懼石虎堂的勢力,都不敢駁他麵子,他走到哪兒都有北派鏢局這一幫打手的跟著,作威作福,蘇州府不少店家見了他就頭大。
滿石豹這一路往下滾,四海鏢局眾人還有酒樓的夥計掌櫃都暗暗拍手,終於有人收拾他了啊!
顏行義身為二顏宮的人,自然不好教訓滿石豹,就算看他多不順眼也得忍,不然必挑起二顏宮和石虎堂矛盾升級,到時候得意的是另外兩家,今天看到有人收拾這飯桶,二當家的還挺開心的。
霖夜火彆看平日二不拉幾的,可火鳳畢竟是西域第一高手,而且性格也是不輸給白玉堂的難搞,見身後北派一眾人凶神惡煞抽出兵刃,就對著樓下一指,“看到沒?”
眾人都不解地看他。
火鳳手腕子輕輕一甩,道,“你們家門派的口頭禪,滾~”
“你小子活膩了!”那個陳總鏢頭舉著刀就砍過來,霖夜火眼皮子一挑,要一掌掃他們出去,身旁鄒良卻伸手輕輕一抓他手腕子。
霖夜火斜了他一眼。
這時,樓外傳來“呼”一陣響動。
與此同時,一個盾牌飛了進來,直掃北派舉著刀衝向霖夜火的眾人……
那盾牌黢黑,帶著暗色的幽光,在樓裡打了個轉,北派的人跟牌九一樣被推倒了一片。
這時,二樓的窗外,一個人躍了進來,抬手一接盾牌,往二樓的樓板上一砸,抬眼看北派眾人。
霖夜火嘴角抽了抽,他剛才就瞄見遠處穿城而過的河裡紅彤彤一艘畫舫駛過,果然……
鄒良放開了霖夜火的手腕子,伸手摸了摸他頭,跟他平日摸啞巴的姿勢差不多,顯然是在順毛。
進來的人是誰?自然是冥盾夙青。
顏行義微微皺眉,盯著夙青的盾牌看著,猜到了霖夜火的身份。
霖夜火平日也不帶兵刃,不像白玉堂展昭那麼好認,且火鳳堂畢竟不是中原門派,因此很多人都認不出他來。
這時,就聽有個聲音傳來,“中原人過年,果然好熱鬨。”
樓上眾人被這個聲音驚了一跳,刷拉一聲回頭,就見一個漂亮的女子不知何時上了二樓,正坐在樓梯扶手上,手裡拿著根銀色的煙杆,微微笑著,看眾人。
說話間,樓下,又上來了三個人,一個拿著扇子的陰鬱年輕人,一個穿著拖鞋的少年,以及一個一頭灰發的老者。
那老者走上樓來,看了一眼顏行義,開口,“我家堂主不是中原人,可是有什麼冒犯之處?”
此時,滿石豹也被兩個手下扶著上來了,他倒是想吼兩嗓子,不過剛才一下摔得狠了,門牙都磕掉了,捂著嘴也說不出話。
顏行義看了柳寒星一會兒,微微一笑,對霖夜火拱了拱手,“原來是火鳳堂堂主,失敬。”
霖夜火瞄著自家一眾副堂主——你們來乾嘛?
諸葛音到他身邊坐下,略促狹地對他眨眨眼——來找你過年啊!邊又對鄒良笑了笑,戳霖夜火臉頰——你個樂不思蜀的!還記得自己是火鳳堂堂主啊?
霖夜火揉臉。
桑犇到鄒良身邊坐下,邊拽了自言自語正嘀咕的羅子牧也坐下。
顏行義看了看滿石豹。
滿石豹也搞不懂火鳳堂是乾嘛的,身旁幾個石虎堂的人死死拽住他,生怕他又闖禍。
那位陳總鏢頭此時也是懵了,自己剛才是讓西域第一高手滾出去?還連喊了三遍!
顏行義對霖夜火道,“今日巧遇,不如我做東……”
話沒說完,霖夜火一抬手,那站在樓梯口的夥計就接到了一錠銀子。
火鳳起身一甩袖,“免了吧,你們繼續。”
說完,順手一拽鄒良,溜達下樓了。霖夜火剛才不過是氣不順那群鏢師的態度,可大人不計小人怪,沒必要欺負幾個鏢師。再者說了,他跟二顏宮和石虎堂都不熟,趟這渾水乾嘛?
柳寒星對兩邊拱了拱手,“打擾打擾。”
火鳳堂其他幾位副堂主也都跟著下樓了,羅子牧碎碎念問諸葛音,“小霖子和啞巴感情越來越好了!小良子呢?怎麼都沒見到是不是叫趙普家小兔子拐走了一年都不回家……”
眾人也不去理他,由得他嘰裡咕嚕嘀咕。
一眾江湖人也感慨——果然和傳言中的一樣古怪!
等火鳳堂的人走了,顏行義看了看嘴腫起多高的滿石豹,“少當家,下次再談吧?”
滿石豹一肚子氣,一擺手,帶著一群傷兵就走了。
顏行義看著北派眾人離開,嘴角微微地動了動,露出了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容。
霖夜火出了酒樓,往樓上看了一眼。
柳寒星走到他身邊,道,“堂主,沒必要攙和中原門派的紛爭。”
霖夜火眯眼,“我哪裡有攙和?今天也是我脾氣好,不跟他們計較!大爺我不止長得帥心腸還好人也大氣!”
鄒良看著自誇不臉紅的霖夜火,總覺得這貨漂亮的腦門上有個“二”字!
火鳳堂眾人都失笑,有段時間沒見,霖夜火倒是一點都沒變,果然二到極致成習慣……
鄒良和火鳳堂眾人已經很熟悉,跟他們聊起了蘇州府的案件,火鳳堂的畫舫就停在不遠處的河邊,眾人上船。
可就在他們剛上船的時候,突然聽到遠處一陣騷亂。
霖夜火站在船頭往遠處望,就見人越聚越多。
“出什麼事了?”諸葛音好奇。
桑犇跑去看了個熱鬨,眾人則是準備開船調頭,回五莊。
沒多久,桑犇跑回來,跳上船就說,“滿石豹死了!”
眾人一愣。
“我們走了之後兩家開打了?”鄒良不解。
“好像不是二顏宮的人乾的,我看到屍體了,掛在一條巷子裡。”桑犇一指遠處,就見遠處一條巷子外邊圍滿了人。
“掛?”鄒良疑惑。
“嗯!跟個扯線的人偶似的,掛在巷子半當間兒!”桑犇還學了個姿勢,“身上都是絲線。”
鄒良和霖夜火對視了一眼。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柳寒星皺眉,“那凶手是早就埋伏好了的?!”
鄒良猛地想到剛才在那附近,的確看到了一個黑袍的可疑人,這麼巧?難道那人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