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白玉堂站在滿記糖鋪的門口，盯著店內正對著大門的一幅巨大掛畫看了起來。
這幅畫上正當中是十八位神佛，四周圍一圈水波紋，那水波紋從中間分開……看著莫名的眼熟，像是兩截魚尾。
白玉堂猛地一眼看到這幅畫，莫名就想到了那個魚尾枕，感覺那個魚尾枕，像是將這幅畫精簡一下，然後卷起來。
展昭跟白玉堂在滿記糖鋪門口，盯著人家的大廳牆壁發呆，而這麼巧，滿記少東家滿慕華就在鋪子裡，一出門，還瞧見小四子了。
滿慕華樂了，對著小四子招手打招呼。
小四子本能反應是看到彆人對他招手他也要招手……於是，就伸起小手對他揮了揮。
滿慕華更開心了，隻是一旁掌櫃的輕輕一碰自家少爺，示意——門口不止有小四子，還有展昭和白玉堂呢，他倆不像是會來買糖的人。
滿慕華也回過神來了，看到展昭就一笑，微微拱了拱手，“這不是展大人麼？路過？查案？還是買糖糕？”
展昭打量了一下滿慕華，不止展昭，此時，白玉堂和天尊也都明白了龐煜說的，這位滿慕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二世祖但又不是非傳統意義的二世祖”，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
滿慕華看起來十分的精明，有那麼點生意人的意思，但是又顯得懶散隨性，好像沒什麼正經。另外，他穿衣風格和白玉堂是完全不同，但是看得出麵料考究，全部細節都非常講究，總之展昭鑒定了一下，這應該是個有錢有品位又比較能乾的二世祖。
滿慕華問的問題也挺直接，展昭出現在糖鋪門口無外乎三個原因，路過、查案、買糖……前後兩個的可能性不大，中間這個比較靠譜。
不過滿慕華倒是想不起來最近出了什麼案子跟他們糖鋪有關係，莫不是有人吃糖噎死了？
展昭還在想怎麼回答的時候，身後天尊說，“小四子來買糖。”
“喔！”滿慕華臉上立刻出現笑容，“小四子還用得著買？想吃什麼隨便拿！你是我滿記貴客麼！”說完，親自往裡讓。
天尊和小四子對視了一眼，繞過還跟木頭一樣杵在門口的展昭白玉堂，走進了鋪子。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後邊往裡走，雙眼則是盯著牆上的那幅畫。
展昭小聲問白玉堂，“覺不覺得這幅畫很詭異？”
白玉堂點點頭，問，“每家滿記的鋪子都有麼？”
展昭搖頭，“我隻在這家主鋪看到過。”
白玉堂皺眉。
“怎麼？”展昭問他，“有什麼想法？”
五爺沉默良久，說，“好醜的畫！”
展昭順手戳戳他，那意思——人家正對大門掛的，覺得醜也不要說出來！
……
眾人跨進店門，滿慕華十分殷勤招呼小四子，讓掌櫃的拿出店裡新品給小四子試吃。
天尊提醒小四子，“你爹可說啦，不能多吃要蛀牙的。”
小四子雖說是來買糖的，不過他對桌上的糖倒似乎不是很感興趣，而是小聲嘟囔了一句，“糖不甩在哪裡？”
天尊差點樂噴了，敢情找“罪證”來了。
滿慕華耳朵還挺好使，讓掌櫃把店裡的招牌糖不甩拿出來。
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好奇，傳說中照著小四子的樣子做的糖不甩長啥樣？
夥計剛把幾個錦盒拿出來，展昭就差點噴了，彩色紙盒十分精致，根據餡兒的不同，彩紙的顏色也不同，豆沙的是紅色的、蛋黃的是黃色、玉米的是橙色、芝麻的黑色……總之不管彩紙什麼顏色，上邊都畫了隻胖乎乎的，可愛的兔子。
小四子盯著那隻兔子看著，腮幫子就鼓起來了。
天尊戳戳他，讓他先彆發火，打開看看裡頭怎麼樣。
展昭摸著下巴，覺得可以讓龐煜考慮一下送的糖糕裡加上這款糖不甩，應該會很多人喜歡……
白玉堂已經動了讓白福悄悄來訂他一千份的心思，分彆送去魔宮、映雪宮、紅櫻寨和陷空島。
天尊伸手打開蓋子往裡一看，沒忍住，“噗”了一聲。
小四子聽到天尊笑，仰起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咳咳。”天尊趕緊嚴肅臉，對小四子搖頭，那意思——不像！一點不像！
滿慕華用簽字戳了一個，讓小四子嘗嘗。
小四子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咂麼咂麼嘴，覺得味道還挺好。
“這個賣多少錢一盒子？”小四子吃完了問。
“一盒五文錢，一套是四盒，二十文錢一套，送一包糖。”滿慕華回答。
小四子瞧了瞧他，“不便宜哦，一斤豬肉也才二十文。”
滿慕華笑嘻嘻，“我滿記賣的都是精品。”
白玉堂輕輕摸下巴。
展昭瞧他——少爺你知道豬肉多少錢一斤麼？
白玉堂假裝沒看見，繼續欣賞牆上的畫，再一次感慨——好醜的畫！
小四子找了張椅子，爬上去坐好，將盒子蓋上，抬頭看笑容滿麵的滿慕華，問，“這糖不甩是按照我的樣子做的不？賣的時候是拿我做的噱頭不？”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喔唷？小四子是準備理論一下？
滿慕華笑嗬嗬，“那是，你也知道開封城裡人人喜歡你。”
小四子點點頭，拿了張紙，又拿了杆筆，刷刷寫，邊問，“你一年能賣出多少盒這樣子的糖不甩？”
滿慕華想了想，“嗯……”
“用想的沒有用，要看賬本。”小四子還挺認真。
滿慕華讓他逗樂了，讓掌櫃拿來賬本，去年總共賣出糖不甩二十多萬盒，今年買的人更多，剛到四月份就已經賣了有十萬盒。
小四子點了點頭，伸出小手，“你賣的所有跟我有關係的點心賺到的錢，抽三成給我。”
滿慕華一愣。
展昭和天尊眨了眨眼，白玉堂則是點頭，“公道。”
滿慕華跟小四子打哈哈，讓他以後想吃什麼儘管來拿。
小四子將剛才那張紙鋪平，就見上邊記錄了他跟滿慕華的對話。
小四子在紙的最上方寫了個“狀”字，瞧著滿慕華，“那咱們打官司。”
滿慕華張大了嘴。
展昭忍笑，小四子可是開封府主簿的兒子，在開封府不是白待的，溝通不了咱就打官司！
滿慕華哭笑不得，坐下跟小四子打商量，道，“三成太多啦……”
“三成一點兒都不多！”小四子搖頭“以後你要賣跟我有關係的東西，都要抽三成給我。”
滿慕華抽了口冷氣，看展昭。
展昭一攤手，表示——小四子占理。
滿慕華眯起眼睛逗小四子，“這無憑無據，打官司你也未必贏呀。”
小四子一歪頭，“那咱們試試唄。”
展昭和白玉堂都驚訝——謔！團子不含糊！
滿慕華又抽了一口冷氣——這團子不是傳說老實巴交的麼？
掌櫃的拽了拽滿慕華的袖子，對他搖頭——少爺三思啊，跟小四子打官司不明智！
滿慕華搬過來一把椅子，坐下準備跟小四子理論一番，“那我們賣的糖有做成十二生肖樣子的，我豈不是得分三成給那十二中動物？”
小四子不緊不慢，“人和動物怎麼一樣？天天吃雞不犯法，你天天吃人試試。”
“噗……”展昭和天尊沒忍住。
白玉堂點頭——不愧是公孫家裡的，像不像三分樣啊！
滿慕華被噎得一句話說不上來，最後跟小四子討價還價，“不如這樣，抽兩成，以後你介紹來買東西的人都給對折！”
小四子似乎考慮了一下，瞄著那盒糖不甩開始發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就見小四子伸起小手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三成好像是少了點，要不然咱倆對半分吧！”
滿慕華張著嘴——謔！小團子這是想奪他的家產！
展昭和白玉堂點頭——連哄帶騙都對付不了啊，團子不簡單。
滿慕華跟小四子磨嘰了好久，展昭等幾個大人也不幫忙，都在一旁看著小四子收拾那大少爺，最後滿慕華終於還是敗下陣來。
“好！”
咬牙一跺腳，滿慕華在契約上簽了字，簽完一扔筆就靠在桌上替他老子心疼銀子，邊戳戳小四子，“小四子你以後不得了啊，考慮做點什麼買賣麼？”
小四子又抽了一張紙，鼓著腮幫子，“才不做買賣呢，我要做郎中的。”
說完，就見小四子在紙上刷刷刷寫了三行字，交給那個負責給他支銀子的賬房先生，“以後所有銀子都分成三份，送到這三個地方。”
滿慕華看那張紙上，小四子總共寫了三個地址，一個是開封府後麵那條街的善堂，一個是城門口最大的粥鋪。
賬房先生看了看小四子，開封府後邊那一條街的善堂包括收養孤兒的書齋、藥鋪和公孫的診堂。而至於城門口的粥鋪，誰都知道，是給流浪漢和乞兒提供食物和禦寒衣物的地方。
賬房先生一把年紀了，笑著捋了捋胡須，點頭覺得小四子心善。又去看最後一行字，看了一眼，就是一愣。
最後一行，小四子寫的是一條街道的地址。
滿慕華有些不解，問，“這個……什麼地方？”
展昭也湊過去看了，一看也一驚，這是上吊那個宮女梁巧玉家住的那趟巷子的地址。
小四子說，“這條街上的人家每家每戶都要分到一份。”
滿慕華一臉的茫然，“什麼地方？”
掌櫃的和賬房先生這會兒臉都白了，低聲跟自家少東家說了幾句。
按照滿慕華的年紀，三十多年前那件案子發生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可是畢竟是自家買賣，沒有可能沒聽說過。
滿慕華點了點頭，問小四子，“你是說賠給當年徐記一案受害的那些人家？
“嗯。”小四子點頭。
“可當年下毒的是徐記。”滿慕華道，“滿記也是受到殃及損失慘重！我們畢竟是做吃食的，就算開封城百姓都知道下毒的是徐記的人，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不敢再吃滿記的東西了。後來是我祖父吃一個賣一個這樣把生意再從頭做起來的。”
掌櫃的也點頭，跟小四子說，“這件事情真的跟滿記沒有關係，官府也沒判我們賠銀子給他們啊。”
“不是賠給他們的哦。”小四子卻是搖搖頭，“是我送給他們的，那個銀子是我的。”
滿慕華瞧著小四子，良久，突然伸手抱起來，“我收你個乾兒子吧！”
展昭趕緊去把小四子搶回來，心說，認趙普那會兒公孫還彆扭呢，這會兒再來個乾爹公孫非瘋了不可。
滿慕華似乎心情不錯，對賬房和掌櫃的一擺手，示意他們按照小四子說的去辦，邊問展昭白玉堂，“想請不如偶遇，一起去吃飯吧？龐煜沒來麼？我好陣子沒碰著他了，聽說今年壽宴的事情龐妃接手，我正想跟他商量今年糖糕的款式。”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這事情昨天才確定，他們也是清早知道，這滿慕華消息夠快的啊。
展昭覺得直接問滿慕華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於是伸手一指牆上那幅畫，問，“那幅畫……”
“很難看吧！”滿慕華突然激動了起來。
白玉堂默默點了點頭，這店鋪本來家具陳設擺件都是一等一的有品位，可偏偏這幅俗不可耐的畫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這是我滿記傳家寶，至於是哪裡來的誰也不知道，隻知道我太爺說了，就算鋪子裡有金山銀山，隻要著火，唯一需要搶出來的就是這幅畫！還規定這幅畫世世代代都必須掛在滿記主鋪子正對大門的牆上！”滿慕華說起來也是一肚子怨氣，“我好幾次想拿下來，我爹說我太爺要從墳裡爬出來的，所以隻好留著。”
展昭皺眉，“你家有老人知道這幅畫的來曆麼？”
滿慕華抱著胳膊搖頭，“我太爺和爺爺都過世了，我爹平時早晨起來三杯酒下肚要醉一天呢，我也問過他，他說不知道。”
展昭看那兩個上了年紀的賬房先生和掌櫃。
賬房先生搖頭，掌櫃的倒是琢磨了一下，道，“是太老爺有一天突然拿回來的。”
滿慕華也是頭一回聽說，“說詳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