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回過神,壓低聲音說,“貓兒,就是她!”
展昭一愣,“誰?”
“那晚上我看到的那個老太太!”白玉堂提醒展昭,“在城門口看那張畫影圖形,和那無名骸骨長得相像的老太太!”
展昭張了張嘴,“就是她?”
白玉堂點頭。
展昭疑惑,“這麼巧?”
“剛才梅天雲說那年輕人可疑……”白玉堂皺眉問展昭,“他雖然莽撞,但唯獨在這家鬨起來,會不會是有什麼理由?”
展昭覺得事情不簡單,“難道跟梅家的賀禮失竊案有關係?先是無頭公案再是宮女自儘,這次又來了個壽禮失蹤……我這幾天又要不好過了!”
白玉堂胳膊碰了碰他,“早跟你說咱倆私奔!”
展昭瞄了他一眼,“私奔去哪兒?”
“天山啊!”白玉堂一笑,“帶你去看雪!”
展昭盯著他笑,兩人正對視,就聽身後有聲音傳來,“你倆要不然找間房,這青天白日的……”
展昭和白玉堂回頭,就見殷候正背著手,站他倆身後。
“外公!”展昭驚訝,“你怎麼來了?”
殷候望天,“大和尚和微塵他們念經去了,我沒事到處溜達,剛碰到龍喬廣和歐陽少征不知道找什麼人呢,給了我一幅畫像,讓我幫著找。”
展昭和白玉堂疑惑,“他倆找誰?”
殷候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畫像給兩人看。
就見畫像上是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環眼絡腮胡,鯰魚嘴大厚唇,十分的凶惡,從他枯黃的頭發、歪著紮的辮子還有耳朵上的大耳環來看,應該是個外族。
展昭疑惑,“誰啊?逃犯?”
“還是個外族逃犯……”白玉堂拿著畫紙看了一眼,伸手一指下邊街角,“是不是那位?”
殷候和展昭順著五爺手指的方向一望……
所謂的無巧不成書吧,就見在不遠處街角一個商鋪前邊,大搖大擺走過來一個外族。
此人身高體寬,那個魁梧啊!打遠了看跟走過來一座塔差不多。
“謔!”展昭感慨,“這是張三爺轉世換了一身外族打扮?”
都不用對比,這位就是畫像上的那位!
這位大爺摔著袖子大搖大擺在路上走,大概是因為臉實在太過凶惡,街上路人紛紛避讓。
“嗨呀!”展昭來氣,“這位就沒有一點自己是通緝犯的自覺?這麼囂張?!”
說完,展護衛往下一蹦,抓逃犯去了。
白玉堂拿著畫紙,問殷候,“這人是通緝犯?”
殷候眨了眨眼,一攤手,“歐陽倒是沒說,隻讓我幫忙找。”
“找到之後呢?”白玉堂問。
殷候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聯絡響箭,“說是扔這個。”
白玉堂拿起那枚響箭往天上一扔,就聽到“啪”一聲……天空中出現了白色的一團雲霧。
白玉堂仰著臉,“白色的?”
再看下邊,展昭跟那位“通緝犯”,已經對上了。
展昭一落地,抬頭想跟那位“通緝犯”打個招呼,隻可惜展護衛還沒開口,人家大搖大擺從他身旁過去了,根本沒看見他。
展昭嘴角一抽,再一次感慨——好囂張的通緝犯!
那人從展昭身旁走過的時候,展昭就聽到他嘀咕,其中有一句是,“大鍋在哪兒啊?”
展昭一愣——大鍋?找鍋子?
那大個子正走著,迎麵來了一個人。
來的是誰?來河鏢局的總鏢頭何通。
何通大概是出了趟遠門,背著個很大的包袱也不知道裝的什麼。
往前兩步就是來河鏢局的大門口了,何通走到門口停下,裡邊的人就迎接出來,“大當家的回來啦!”
何通點頭,剛想往裡走,身後那大個子正好走過。
何通背的行李很大,他轉過身,剛好擋住大個子的路,那大個子走得也快,胳膊就撞到了那個行李,何通“噗通”一聲就被撞趴下了,手下趕緊去扶。
那大個子也不在意,繼續往前走。
鏢局的兩個鏢師就嚷嚷,“唉!你怎麼回事啊!”
何通將包袱解開,自己站了起來,也有些不痛快,回頭一看,“哪裡來的蠻子走路不帶眼!”
展昭搖頭,何通突然轉身,那大個子撞到他,隻是個巧合而已,兩人好言說兩句或者誰都彆在意,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隻可惜何通是出了名的壞脾氣,那大個子也是個“通緝犯”,這下估計要打起來。
這會兒,白玉堂和殷候也下來了,殷候打了個哈欠,道,“這大個子力氣不小。”
白玉堂心說,那是,看體格就不可能力氣小。
那大個子終於是站住了,因為鏢局裡跑出來了好幾個鏢師,攔住他去路。
大個兒眯起一隻眼,另一隻眼倒是睜得溜圓,樣子更加凶悍了,扯著嗓子問,“嘛事兒?”
他這口漢話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字不正腔不圓,另外嗓門好大,震天響,嚇得兩邊路人趕緊躲開。
何通走鏢這些年了,什麼凶徒沒見過,一看這人打扮就是外族,而且何通眼尖,他剛才就看到展昭站在不遠處,似乎也是對這個外族有些在意。
何通道,“你撞到人了怎麼不道歉?!”
大個子瞧了瞧他,搔頭,“撞到銀?”
展昭眨眨眼。
“我說你撞到老子了怎麼不道歉!”何通覺得這大個子看著挺欠抽。
那大個子另外一隻眼睛也眯了起來,雙手一叉腰,索性回過頭看何通,“你他釀滴說話尷窘點?信不信俺救你!”
展昭聽得差點噴了,這什麼口音?山西和西北混音?
旁邊路人也笑。
何通覺得這大個子可能是個缺心眼,就道,“說人話!什麼南腔北調!蠻子就是蠻子。”
大個子撇嘴,伸手一指何通,“俺釀說囧原壞銀多,肯定就係說你界囧。”
何通“嗬嗬”兩聲,“該不會你爹是中原人,你娘才這麼說?”
大個子撇嘴,“我爹早西咧,不曉得哪裡銀。”
“哦……”何通了然,抱著胳膊笑問他,“你娘叫啥名兒?我看我認不認得。”
大個子一歪頭,“你為啥認得俺釀?”
“我以前總在西域走動。”大個子道,“沒準我知道你爹是誰呢。”
“嗯……”大個子還真是認真想了想,道,“俺釀叫青娘。”
何通“哦……”了一聲,“青娘麼,西北瑤寨的是吧?”
路人聽著都搖頭,展昭也是覺得刺耳——西北這個所謂的“瑤寨”,其實是一個很大的妓寨。
白玉堂就在附近,微微皺眉,先不說這傻大個是不是通緝犯,何通很不地道,看人家傻就占人家便宜張口拿人家娘親消遣,欠收拾。
眾人都覺得那大個子會惱,但是卻見他還是嘿嘿笑。
路人都覺得他是不是真傻。
大個子又問了一遍,“你說你在瑤寨見過誰?”
何通一樂,“青娘啊!”
展昭突然“噗”了一聲,路人也有不少反應過來的,都忍笑。
何通微微地愣了愣,就聽那大個子也樂,開口,“你在瑤寨見過你親娘啊?你個不孝兒怎麼不把她接回來?你親爹是提褲子不認賬不?”
展昭和白玉堂都哭笑不得——這大個子可不傻,一口漢話流利著呢。
何通氣得臉都綠了,路人都捂著嘴笑。
畢竟是江湖人,火氣一上來就武力解決吧。
何通也是有點功夫的,一扔手裡的東西,上前,“找死你……”
隻是他話沒說完,大個子突然一伸手,一巴掌拍開了他打過來的拳頭。
這一巴掌拍出來,連殷候都“哦”了一聲。
何通被他扇得原地轉了個圈,大個子一把提住他衣領子,伸手就拽起來了,舉過頭頂,“哪兒有帽坑?”
眾人還在想“帽坑”是什麼地方,展昭扶額——他是不是想找茅坑?
展昭就在對麵,雖然覺得何通是活該找揍,不過這也不能見死不救,就上前一步,對那大個子說,“唉,算了,放他下來。”
大個子一手舉著何通,低頭看展昭,問,“你西誰?跟他西一夥滴咩?”
展昭還沒說話,何通就喊,“展大人!展大人救命啊!蠻子在我中原逞凶了!”
展昭還挺想讓那大個子把何通丟茅坑裡的,這德行欠抽。
展昭道,“你把他放下來,打傷人和殺人都是犯法的。”
“你西官差?”大個子歪著頭看展昭。
展昭點點頭。
大個子又一眯眼,“那我把他還給你,你接住。”
說完,就見那大個子一用力,將何通對著展昭扔了過去。
何通慘叫一聲,人群也是驚呼。
可展昭不緊不慢伸出一隻手,在空中一托飛過來的何通,就見何通在展昭頭頂打了個圈之後,被展昭放到了地上。
何通這會兒頭暈目眩,不過可沒受傷,鏢局的手下趕緊過來扶他們家當家的。
那大個子就盯上展昭了,大手摸著下巴,手指頭都快趕上擀麵杖粗了,“謔謔,你係不係跟我大鍋一樣,西武林高咻?”
白玉堂在那大個子身後不遠處,此時,他注意到此人雖然莽,但是身上穿的衣物並不差,打扮不像西夏人也不像遼人,而引起白玉堂注意的,是他腰間的那條腰帶。
那是一條黑色的皮質腰帶,上邊有鉚釘還有一個方形的徽章,徽章上邊似乎有一個草字。白玉堂看不太清楚,就看到半個,像是個犭……
五爺正琢磨是個什麼字的時候,一旁殷候問,“是不是個‘狂’字啊?”
白玉堂一挑眉,瞬間想起了這人是哪兒來的。
而此時,那大個子一貓腰,對展昭吼了一句,“我最喜歡武林高咻了,來,家們過倆交!”
說著,那大個子一腳踹地,地上方磚一裂,他就要朝著展昭衝過去。
正在這時,隻聽到房上有人喊了一句,“找到啦!傻小子在這兒呢!”
下邊,那大個子和展昭都一愣,抬頭,隻見屋頂上站的是赭影和紫影。
隨後,後邊傳來馬蹄聲,展昭回頭,歐陽少征騎著馬帶著皇城軍就跑來了,拿著兵鐵棍指著那大個子,“傻小子!”
大個子轉身就跑。
展昭伸手一把拽住他衣擺,心說——果然是歐陽他們捉拿的逃犯!
大個子回手一巴掌就要扇開展昭。
展昭能讓他扇到?一撒手,大個子一個趔趄,站穩了又想跑,展昭繼續抓他衣擺。
這邊正僵持呢,就見馬路另一頭,兩個人走了過來。
白玉堂和殷候望過去,就見是趙普和龍喬廣。
龍喬廣對展昭擺手,“展兄,自己人!”
展昭微微一愣,一撒手。
那大個子正掙紮呢,沒提防展昭突然撒手,於是一個趔趄趴地上了,就聽到“嘭”一聲,灰塵揚起多高,地上砸出老大一個坑。
“啊呀……”大個子邊扇灰邊嚷嚷,“俺釀說得一點都麼錯啊,囧原就是壞銀多!”
說話間,揚塵落下。
大個子一抬頭,就見趙普走到他眼前了。
趙普看著他歎了口氣,蹲下拍拍他的大腦袋,“你怎麼跑中原來了?”
大個子雙眼睜得老大,眼睛都亮了,激動地喊了一嗓子,“大鍋!”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趙普是他大鍋?
歐陽的馬隊也到了跟前,下馬跟展昭道謝,“可算抓到這闖禍精了!”
展昭問,“這是誰啊?”
白玉堂問,“是狂石城的人?”
歐陽點頭,“他是狂石城主古列青的兒子,古列希古碌。”
“西葫蘆……”展昭和白玉堂都神情複雜。
歐陽一抱胳膊,“古列青是太皇太妃的金蘭,這位是我家元帥的傻兄弟。”
展昭有些無語,“你們怎麼畫影圖形帶著兵馬抓兄弟?”
歐陽一攤手,“嘩,這位簡直移動闖禍精好不好!要是不趕緊抓住闖了什麼禍被包大人抓起來打板子,太皇太妃要揍元帥的。”
展昭和白玉堂無奈——這年頭,怎麼那麼多闖禍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