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斷情絕欲(1 / 2)

李寒山無意識屏住呼吸,幾乎連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他隻是睜大眼睛,看著那個由幾根木杆構成簡陋的衣架子,最上麵搭著幾件江肅的衣服,外袍,內襯,裡衣,他下意識一件一件數過來,而後卻意識到江肅好像並未如他所想的一般,將身上所有衣服都脫了個乾淨。

他至少還留了一件單衣以作遮擋,或許是覺得太冷,也可能是不習慣直接這麼赤身**坐在屋中,這應當也是為什麼江肅要同李寒山交換位置,讓李寒山坐到裡頭去,而自己留在外麵靠門或許門上還有漏洞的地方。

可李寒山卻並不曾有半點失望。

此時此刻,他腦內也隻剩下了一件事。

江肅的衣服,放在了他的衣服上。

貼身單衣,就在他的衣服上。

他腦中好似嗡嗡作響,那一刻他幾乎什麼也無法思考,他想,無論什麼人看到意中人的貼身衣物搭在自己的衣服上,也會同他一般心潮澎湃無法冷靜。

他閉上眼,緩緩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勉強回過心神,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話才好,到了最後,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胡亂開口,道“這雨……什麼時候才能停。”

江肅倒遠比他要平靜,連語氣都與平常並無多少區彆,李寒山如此提問,他便順著李寒山的話回答,道“恐怕沒有那麼快,足夠你把衣服烘乾了。”

李寒山“……”

江肅又提起了衣服的事,這顯然令李寒山更加尷尬,幾乎不知該要如何言語,兩人沉默片刻,方聽江肅主動挑起了話題,道“你對江湖中事並不了解,那你離開魔教之前,可曾聽說過我止水劍派的劍法?”

李寒山並不明白江肅為何要提及此事,反正如今隻要不提起衣服,不讓他想起二人如今的處境,他什麼話題都願意談,他便直接點頭,道“聽說過的。”

江肅卻刻意強調一般問李寒山,道“聽說的是我師祖欺騙謝無教主的故事,還是我止水劍派的劍法?”

李寒山仔細想了想,誠懇回答“前者聽得多,後麵這個……聽說過一些。”

止水劍派畢竟是正道中用劍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又和魔教有這等淵源,以往父親教他習劍,難免要提起止水劍法幾句。

可也僅是提起罷了,謝則厲自己對止水劍法都不太熟悉,自然難以教導李寒山究竟要如何去破解止水劍派的招式。

江肅聽李寒山如此回答,像是深思,卻也不知在思索什麼,停頓許久,方才說出了下一句話。

“你可知止水劍法,為何要喚作止水劍法?”江肅不等李寒山回答,自己倒已先一步說出了答案,“需得心如止水,無情無欲,方可將這劍法修到極致。”

李寒山又愣了一會兒,恍惚想起,當年父親似乎也同他說過這些話。

父親說那溫青庭傳下的就是個不知所雲的劍法,溫青庭自己都琢磨不透圓不起來,偏偏止水劍派中那麼多人要捧著劍譜去信。

他也記得,也正因為所謂的止水劍法要斷情,謝則厲哪怕對江湖上的大多功法都略有研究,卻始終不曾去琢磨過止水劍法的劍招,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不到,甚至有些瞧不起溫青庭傳下來的這破玩意,那自然也不會去琢磨後再教李寒山如何應對。

除開當年謝則厲的教導之外,李寒山也曾數次聽江肅提起過斷情一事,可他到現在都不能理解為何斷情之後劍術便能變得更好,這二者之間……難道有什麼衝突嗎?

江肅見他沒有回答,邊又問“你如何看?”

李寒山沉默片刻,答“人不可能無情無欲。”

不說兒女情長,他覺得江肅對劍的執著,本就是一種欲。

不僅如此,人活於世,若是真能做到無情無欲,那這人還能算是人嗎?

江肅聽了他的回答,卻好似忍不住一笑,道“劍譜中所指的斷情絕欲,說的應當隻是兒女私情與**罷了。”

怎麼說這也是個某棠世界,又不是什麼打怪升級的正統修仙武俠故事,斷情絕欲除了這種解釋之外,應當沒有其他含義了。

可就算如此,李寒山還是不明白。

這兩種感情與劍術也並不衝突吧?難道一輩子守身如玉不談情愛就能變成絕頂高手?那少林豈不是人人武林高手,散花宮則是個個江湖墊底弱不禁風。

李寒山覺得,這本就是無稽之談。

他便開口認真反駁,道“情愛和劍術高低間,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若不斷情,豈不是要成日胡思亂想,哪還能有心思放在劍術上?”江肅反問,“你已見過我師叔與師侄了,他二人從未認真鑽研過劍術——”

“那是他二人的緣由。”李寒山恨不得立即打斷江肅的歪理,“他們本就不像你這般喜歡劍,就算不曾將心思放在情愛上,最終也會落在其他地方,這與他們是不是正戀慕過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江肅一頓“可是……”

“我聽你說過,你在尋劍譜下卷,想知道溫青庭究竟是如何看待這一切的。”李寒山皺眉,道,“我覺得,他的意思,顯然並不是要讓你們斷情。”

江肅無奈歎氣,道“你未曾見過他,說得倒是很肯定。”

“這事本來就不合理。”李寒山挑眉,“他既是那麼有名的江湖前輩,又怎麼能看不出來斷情一事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呢?”

江肅“可這斷情二字,就是他親自寫下的。”

李寒山“我與你打賭。”

江肅萬沒想到他會突如其來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他略有不解,還微微一怔,反問“打賭?”

“你不是要進不勝天嗎?我要同你一到進去,等你拿到了劍譜下卷,一切自可真相大白。”李寒山難得情緒激動,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若溫青庭的本意的確是讓門下所有弟子斷絕情愛,那我就……就……”

他左右一看,瞅見牆上掛著的半截破爛皮草,甚至已經分不清那該是什麼動物了,李寒山便脫口而出,道“那我就和牆上這玩意一樣!”

江肅失笑,道“倒也不必立這麼毒的誓。”

他隻是在笑李寒山立下的誓言,卻並未對李寒山所說的要陪他一道進不勝天這件事有所反應,顯是並不介意。

李寒山這才鬆了口氣。

他第一次試圖算計江肅,原是擔心害怕極了,總覺得江肅一眼便能識破他,卻不曾想竟會如此順利。

他先前一直在擔憂,若江肅陪他回了教中,拿到了那兩把鑰匙之後,江肅便要離開聖教,而他還得代替謝則厲留守教中,那……那他以後豈不是就再也沒有見到江肅的機會了?

因而方才他試探著與江肅說,要一同隨江肅進不勝天看一看,這便也就等同於表明自己要跟隨江肅一道去尋剩下的那四把鑰匙,而江肅沒有反對,幾乎便等同於同他應下了這件事。

江肅見李寒山不再言語,顯然是認定了這誓言不願更改,方才無奈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李寒山心中激動不已,一下轉身看向與江肅之間相隔的衣架,想著要轉過去與江肅說一說話,卻不想他心情激動,那動作幅度太大,一揮手便將衣架退倒了。

整個架子倒向江肅一側,江肅反應迅速,幾乎在那一瞬便已伸出了手扶住衣架,可哪怕如此,他二人還是對上了目光。

李寒山看見江肅披著一件單衣,卻未曾將那衣服穿好,僅是鬆垮披在身上,衣下便可見一截裸露的脖頸與肌膚,鎖骨削瘦,濕透的發尾貼著脖頸滑入領口,略帶些許水珠,如玉潤澤,而今他抬手扶著衣架,將衣擺帶起了一些,李寒山不由跟著目光下移,瞥見一截肌肉線條舒緩的纖瘦小腿,再往上衣擺遮擋若隱若現,反倒是更加引人遐想。

李寒山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猛地收回目光,一顆心砰砰直跳,好似在那一瞬間,他忽而便領悟了許多耳熟能詳的詩句,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千金難得美人笑,英雄難過美人關,他腦中儘是胡思亂想,直到江肅輕咳一聲,側過目光,麵不改色將那衣架子扶起來,李寒山才猛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江肅好歹還披了件衣服,他就不一樣了,他根本什麼都沒穿啊!

那衣架倒向江肅,好歹還遮擋了一些江肅腰下的部位,李寒山則幾乎完全暴露在外,他不知道江肅到底看見了多少,可他回想江肅最後刻意彆開目光去扶架子的模樣,他覺得……可能不太妙。

李寒山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有這麼丟人的時候,他不敢想象在江肅腦中,方才那一幕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象,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他故意推倒了衣架,他簡直……像個變態。

江肅清了清嗓子,道“你放心,我方才什麼也沒有看見。”

李寒山“……”

不對啊,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這本來應該是他對江肅說的話吧!

江肅見李寒山沉默不言,一句話也不肯同他說,便以為李寒山還是為自己突然走光而不好意思,便又咳嗽一聲,斟酌措辭,道“你放心,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不必這樣害羞。”

李寒山“……”

這不就等於說他看見了嗎!

李寒山實在說不出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難為情什麼,的確,若是照江肅的說法,二人坦誠相對,本沒有什麼值得害羞的地方,就算看見了也不要緊,反正江肅不知道自己喜歡他,隻要他裝作若無其事,他就不會尷尬。

李寒山深吸一口氣,乾笑道“你說得對。”

他匆匆去扯衣架上的衣服,也不管那衣服到底乾沒乾,匆匆便要往身上披,正忙著係衣服的衣扣,忽而聽見外頭急促雨聲中似乎帶了些其他聲響,聽起來像是……腳步聲。

李寒山驚了一跳,不論來者何人,他總不能以現在的模樣去麵對他,他急忙想要係好衣物,卻聽得那頭江肅也正匆匆穿衣。

二人皆是驚忙不已,倉促之間,李寒山扯下那衣架子上江肅的腰帶,待發現不對想要塞回去時,江肅卻已經將他的腰帶係上了,一麵還急匆匆同他道“他們快來了,先將衣服穿好再說。”

李寒山一想,覺得確實還是江肅說得有道理,不管怎麼說先將衣服穿好比較重要,腰帶而已,又不是貼身衣物,係錯就係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他顯然忘記了,江肅慣穿白衣,那腰帶自然也是白色的,而李寒山今日又穿了一身黑,這麼一條純白的腰帶係在他身上,實在紮眼得很。

江肅也沒好到哪兒去,他二人的腰帶看起來都有古怪,可兩人都已顧不上腰帶了,那腳步聲已到門邊,略帶些許急促,聽起來卻並無敵意,而腳步聲在門外一頓,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是他們的馬,還好,他們兩在這兒。”

江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