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金和唐立回到包廂,相差也就是幾步路的功夫。
進門之前恰是聽到,柳學誌就著當年的凱爾蓋胡之行,聊到了自己:“朗金彆的優點,什麼沉穩冷靜肯鑽研啥的,咱說不說了,有一條,我認為是第一位的,有事兒他是真上啊!當時要不是他拽著我,死命往後拖,我肯定就給那個兩棲魚群吞了……”
朗金不想在這種話題和氛圍下進去,想了想,乾脆沒進門兒,到前台結賬。
再返回的時候,到回廊入口,一邊是自家的酒局,一邊再拐角就是另一處,兩邊都有人聲傳來。
朗金忽然停步,視線往兩邊一掃,稍稍猶豫,走向了另一邊。
轉過拐角,在那個隱約傳出歡笑人聲的房門之前,根本沒猶豫,一把推開。
屋裡麵歡笑如故,但也隻持續了一秒來鐘,十多雙眼睛就齊刷刷看過來。
朗金黑瘦的麵孔露出非常明顯的錯愕和尷尬:“不好意思,走錯了。”
他迅速帶上門,轉身離開。
但是房間裡的情景,仍然清晰在他腦海中映現:桌上齊裝滿員,無人離開;臉麵身形打扮,均無相似。
那個人,那個曾與唐立總監同處一個洗手間的醉漢,根本就不是這桌上的客人。1
朗金稍稍吸一口氣,快步走回自家的包廂,推門而入,按照自己的角色重新融入酒席,做好一個傾聽者、觀察者和服務人員。
哪怕是有人就著前麵和他有關的話題打趣或誇讚,他也隻是笑笑,沒有順勢表現。
雖然他是辦公室主任,但在高能中心的整體人設,仍然是在運行辦潛心鑽研多年的那個技術型人才。隻是因為重傷的緣故,無法再出外勤,不得不調崗。
今晚的酒席儘歡而散,朗金隨車送唐立回家。
唐立好像是喝多了,一路上兩個人也沒有什麼交流,抵達唐立居住的高級住宅區時,他才說話:
“不用往裡送了,我下來走走。”
“好的總監。”
朗金沒有假客氣,當即與司機老孫折返。
路上老孫還說:“主任,我送您回去。”
朗金卻道:“不用了,我後麵還有個場,到建波路那裡讓我下來就行。”
當司機,要熱情也要有分寸。朗金調到辦公室也沒多久,老孫和他交情還沒到那份兒上,也不多說什麼,一句“行勒”,又快又穩把朗金送到地方。
隻是天公不作美,此時夜色中忽是落下了牛毛般的雨絲,很快在路麵上形成一條映射霓虹的光帶。
“哎呦,還下啊!”老孫嘟噥一聲,“再下,主城區就漂起來了。”
城郊地帶的房子和浮屍,已經飄起來了。
這句話,隻在朗金心頭轉了一圈兒,並沒有說出口。
老孫則轉臉看他:“主任,我還是送你到地兒吧,你看這天氣……”
“已經到地兒了。”
笑了笑,朗金又拒絕了老孫給他找傘的好意,推門下車。等老孫走遠,環視一周,就叫了輛出租,往之前那家私房菜去了。
路上他已經和那邊的負責人溝通,說是有重要物品遺落在那兒,這當然是子虛烏有,對麵肯定沒有找到。而朗金抵達之後,也就順理成章要求調出監控。對麵是不願意的,然而朗金頭頂的高能中心牌子過硬,哪怕老板是圈內人士,也不願意輕易得罪。
朗金最終還是得償所願,看到了自家想要的畫麵。
至於“重要物品”,有這事兒嗎?
等朗金離開的時候,他還獲贈了一把大黑傘。
舉著傘走在漸起聲勢的雨幕中,他腦子裡還在回放當時的場景。
所謂的“當時”,就是指唐立在洗手間,朗金在外,後來那人還未轉過拐角的時候。
監控上清晰顯示,那人根本就不是朗金曾經以為的房間裡出來的。他在拐角那邊停留良久,好像在打電話,以此騙過了服務員和附近房間的客人,又不時觀察高能中心和內務局的場子,等到唐立到洗手間,才果斷行動。
他將那邊的房門推開一道縫隙,製造了出門的假象,然後停也不停,就這樣大咧咧過來,誤導了朗金的判斷,進入了洗手間。
看樣子,他的目標就是唐立。
雖然最後,洗手間裡兩個人都毫無異狀地出來。
可這樣的情景在前,怎麼能讓人相信,那人心無惡念?
如若按照這個邏輯順下去,唐立又是怎麼抹消了那人的惡念,無痛無災,無有事端?
此外,還有一個疑點。
朗金將他拍攝下來幾段關鍵監控導入內部係統,包括他在洗手間裡悄然攝錄下來的那人的正麵、側麵和背影,進行針對性搜索和比對,最後得出的相似度,讓他眉頭鎖死:
這個人……
朗金本是走在街頭,下意識停步,隔著密織的雨幕,扭頭看向他所在十字路口的對麵。
那裡立著一個巨大的彩幕公告牌,雨幕中原本清晰的畫麵都似帶著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