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何以特殊暫不可知,姑且將不可知視為歸宿。”
“感謝規則讓靈魂顯現,我們終將有所羈絆。”
“也許有一天答案終將明朗,而我們已在路上。”
沉悶的汽笛聲穿透波濤和上空飄揚的塵屑,一聲未儘,一聲又起,三聲連綿。待鳴聲將儘,輪船在海上繞行一個大圈,重新向岸邊駛去。
羅南站在船尾,扶住船舷欄杆,靜靜看向後方的大海。螺旋槳打開的波濤之間,屬於兩位能力者的骨灰在風中餘力散儘,飄落而下,有的隨波起伏,有的就此被後方的魚蝦吞去。
強大的精神感應,也拉伸了記憶留影的時長,並且填充了太多讓人心情躁鬱的細節。
羅南深深吸氣,純黑色的禮服緊裹在身上,讓他的呼吸也有些艱難。
“知道嗎?能力者是不能夠土葬的,就是火葬,骨灰也要拋到大海裡麵。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是否在下一刻,就會被某些瘋子挖出來,送到實驗室裡去。”
章瑩瑩在邊上站定,雙肘支住欄杆,也學羅南一樣,看向後方的被螺旋槳絞碎的海麵。她體位更低一些,涉及的話題也很沉重,偏偏聲音卻是一貫的明快輕揚:
“好好活著吧,小夥兒。”
“……”羅南沒有回頭,沒有回應,因為這時候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什麼句子。
今天的儀式,是為幾天前市政廣場事件中遇難的兩位能力者送行。一位是在尚鼎大廈被洛元寄生而死的查理;另一位則是當初載著羅南前往科王通訊大樓的司機。
從嚴苛的意義上講,這兩人的死亡都與羅南脫不開乾係。雖沒有人向他提及這些,可是當他穿上禮服,踏上輪船之時,心裡就有了覺悟。
覺悟是一回事,心情是另一回事。章瑩瑩過來談起這種話題,他內心是抗拒的,還好很快話題切換,章瑩瑩講起更實際的東西:
“外包業務算是完成了,三閘安防那邊已經打款,涉及到一些財務和稅務問題,事務所還在核算。但你放心,絕不會虧了你的,數目也相當可觀。”
“哦。”羅南隨口應了一聲,類似的話題,無法勾起他的注意力。
章瑩瑩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情,撇撇嘴,也不再多說,繼續趴在欄杆上,陪他一起看海。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逝,期間旁邊也有人來去,還有一些視線從遠處投注過來。羅南知道,卻不願掛心,不想理會。
輪船停泊靠岸,參與葬禮的賓朋逐一步下舷梯,並和兩位死難者的親屬握手致意。羅南在人流中一步步向前,腳下卻漸有躑躅,很快落後了好幾個身位。
旁邊章瑩瑩“嘖”了 一聲,直接挽住他臂彎,帶他大步上前。羅南還沒回過神兒來,便被帶到舷梯邊上。
那些家屬完全沒有彆的反應,木然與他們握手,並帶著旁邊比羅南小不了幾歲的孩子,鞠躬致謝。
查理有兩個孩子,司機田萊也有一個。相對於成年人,這些孩子茫然木楞的狀態,才真的讓羅南受不了。這一刻,他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直到走下輪船,都沒有回神。
旁邊章瑩瑩一副好哥們兒樣子,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攬著他沿碼頭前行,同時在他耳畔低語:“你彆總玩那些苦情派,更不用鑽牛角尖。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隻不過能力者的業務範圍和性質更特殊……你不會覺得我是在安慰你吧?”
“我隻是覺得,人命關聯的東西太多。”
“你酸不酸啊!不過也沒錯,人就是見鬼的社會生物,死掉一個人,就是在社會關係網上挖一個洞,離得越近越彆扭。可本來挨不上邊兒的,就不要硬往上湊了。”
“不挨邊?”
“真不挨邊!就像查理,對方明顯是對歐陽會長去的……唔,老田那裡還是挨了點兒。”
章瑩瑩倒也實事求是,想了想道:“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往‘友誼基金’裡放點兒錢,搞個定向捐助什麼的,比在這裡傷春悲秋強多了。”
“友誼基金?”
羅南在靈波網上搜索有關內容,發現這是由總會發起的一個公益基金,主要方向就是對遭遇特殊情況的協會成員或其家屬進行資助,確保其穩定生活。
正查閱信息,羅南心中生出感應,抬頭就看到前麵貓眼正和秦一坤站著說話,正等他過來。
章瑩瑩也看到了,卻依舊保持好哥們兒式的姿態,大咧咧地和羅南一道過去。
今天貓眼罕見地衣著正式,淡妝示人,顯得端莊嚴肅,隻是吊著的左胳膊頗為紮眼。在“位麵弩”發力之時,她遭到波及,左上臂都差點兒給炸斷,雖然經過妥善治療,但破碎的骨骼血肉生長還要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