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七穿著一件高領薄羊絨衫,從夜店裡出來,即使加上臂彎搭著的休閒西服,其衣裝也和其他人差了一個季節。但這種貼身款型,也非常有力地呈現出高人一等的健美身材。旁邊一起出門的少婦,恨不能化身保暖外套,整個人貼上來,共同造就一段短暫又刺激的記憶。
然而,龍七不管是麵對漫天飛舞的雪粉,還是眸含春水的少婦,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他拒絕了少婦的邀請,卻又留下社交號碼,然後頭也不回走入冷風之中。
零下二十度的低溫,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一如那個體溫快要上升到四十度的躁動女人。
晚上九點,他所在的臨海區夜店街,其實還沒有進入最熱鬨的時段,他很喜歡這裡的氛圍,可惜臨時派發的任務,帶給了他一些破壞性的預期。
沿著夜店街走出幾百米,憑借刺眼的紅藍警.燈,他找到了任務指定的區域。那是一處音樂酒吧的後巷,從這邊看過去,街燈下,巷子裡黑壓壓的圍了一圈人。
他信步走了過去,然而剛踏入巷子前端,某個悸動念頭驟間滴落心湖,嗒然有聲,更將森森寒意,層層擴散開來,轉眼蔓延全身。
龍七打了個寒顫,倏然止步:這是零下二十度的低溫也沒能做到的事。
“小家夥,彆緊張啊,讓姐姐看看。”
巷子裡,莫雅冒著被烏鴉翅膀扇到的風險,半蹲下來,和孩子的直線距離更近了一些。
這個孩子很瘦。
這是莫雅的第一印象。孩子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頭發大概有兩三個月沒有打理了,垂過了額頭,擋住小半邊臉。而在雜物堆、烏鴉以及圍觀人員的陰影覆蓋下,打進來的片斷光芒,讓他的麵孔顯得越發瘦削蒼白,也不可避免有幾分陰鬱色彩。
這讓孩子顯得更成熟一些,不過有羅南那貨當參照……實際年齡也就差不多吧,或許更小一點兒,十四、十五?
莫雅試圖確認,孩子身上有沒有手環之類的身份標識。正常情況下,為了便於在這個權限社會生活,就是全無行為能力的幼兒也會帶上身份識彆卡帶之類。
但找了兩圈,莫雅並未發現類似的設備。
可他身上的病號服是什麼意思?記憶裡,周圍也沒有什麼醫院啊。
坐在雜物堆旁邊的孩子,確實沒有動彈的意思,隻是盯著手上承托的烏鴉。而這隻烏鴉的體型非常碩大,比同類要大出一圈兒,此時也歪著頭,回看孩子,偶爾扇扇翅膀,刮刮叫兩聲,裡麵仿佛透著些無奈的味道。
事實上,自從這位同屬信眾的夥伴驟然閃現之後,名為“墨水”的烏鴉,已經快半個小時沒飛起來了——人家不撒手啊!
莫雅有些拿不準,她撓撓頭,回頭一看,卻給嚇了一跳。不知什麼時候,後麵黑壓壓地圍了一圈兒人,山溪樂隊成員、聞訊出來的酒吧老板、顧客等一堆看熱鬨的閒人,把不算寬敞的巷子通路給堵得嚴實。
剛剛趕到的警察,正辛苦往裡擠。
“警察來了,大家都閃開些。”
莫雅示意經紀人出手趕人,她懷疑眼前的瘦小孩子,可能存在一些精神方麵疾病。因為這孩子的神情態度,實在與正常情況不太搭界:明明有一圈人圍觀,這孩子不言不動、不關心、不理會,隻是輕撫手上烏鴉的羽毛,嘴裡還喃喃說著聽不太懂的話。
自閉?精神分裂?還是彆的什麼……原諒她會這麼想,沒辦法,家中有老人如此,讓莫雅比較敏感。
她擔心聚太多人,會造成不良刺激之類。
海京這時候表現出經紀人的擔當和手段,幾句話的功夫,就讓出警的警察幫著他一塊兒把大部分圍觀人員趕回酒吧去,順便讓已經受不了後巷冰冷低溫的山溪樂隊其他成員,由蒙佳監督,趕緊上車滾蛋,隻留下作為第一報案人的莫雅和他自己。
事情到這裡還算正常,但接下來事情就陷入了停滯狀態。
那個坐在角落裡的小家夥,肯定是精神有異於常人,始終不言不動,圍在他身邊的一圈人,不管是好言相勸也好,哄哄抱抱也罷,都沒能把他從那個角落裡拉出來。
最終換來的,隻是烏鴉不滿的刮刮叫聲。
這就尷尬了。
出警的治安官還是個小年輕,這時真要給跪了:“這孩子太倔……問題是係統上也沒資料啊,SCA的數據庫裡沒有,市裡所有正規醫院、福利院、療養院,近期也沒有像這樣一個孩子入院的記錄,我怎麼覺得這是大案子的節奏?”
“我也通知SCA兒童福利機構了,也許術業有專攻?就是來得太……阿嚏!”
在勸說期間,海京已經把身上的風衣脫下來,想送給孩子保暖。然而人家絲毫不領情,拍動翅膀的烏鴉大哥,也是個阻礙,海京也不好意思再穿回,隻披在背後,在小巷裡凍的直跺腳。估計事態再不解決,他可能會因為重感冒送進醫院掛水。
但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莫雅。這位高光低溫的美貌女子,自認為抗凍,身上穿的也就是那回事兒,肯定也給凍得不輕。過兩天還有商演,萬一出了狀況就麻煩了。
他便勸說道:“莫雅你也先回去吧,我留在這處理,回頭有了結果,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莫雅也知道,自己算是給大夥添了麻煩,舉手示意抱歉,可還有些不甘心。突然就伸手,捏住小孩子的麵頰:“喂,倔小孩,你再不應聲姐姐可就走了啊!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隻要跟上來,熱飲蛋糕的伺候……哎?”
說也奇怪,在凜冽的寒風中,她手都快凍硬了,小孩子瘦削的麵頰依然鮮嫩溫熱,手感倒是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