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表麵事態,果然如武皇陛下所言般微瀾起伏,基本上屬於不刻意察知,就毫無影響的程度。
隻是在這看似徐緩的狀態下,又不知有多少氣泡在深處變幻生滅——看似同樣水體,時光流逝之間,怕是早已不同。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時間不知不覺就跳到了星期二。今天是5月14日,也是牡丹發廣告,兩位生態學大拿在知行學院大禮堂開展學術講座的日子。
羅南肯定是沒法捧場了,不過在昨天夜裡,他已經從牡丹那裡拿到了有關課件及資料。匆匆研讀兩遍,頗有些感觸。
然而他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渾茫破碎的霧氣迷宮裡,以及虛腦係統中已經持續運轉三十多個小時的“內宇宙”上。
霧氣迷宮中,瑞雯的搜索與“透鏡”的觀測相結合,已經有所進展。
至於“內宇宙”,這部憑借外接神經元的架構,以及羅南現強大計算力模擬出來的“模擬器”,以“缸中之腦”模式,導入海量外部資料,執行著極度複雜的自動編輯進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個定數。
這並不是說自動編輯進度一片稀爛,事實上,現階段模擬器編輯出來的結果,已經非常可觀了。
可觀得有些過頭。
此時,羅南身前的虛擬工作區中,映出一片暗紅色的光霧,裡麵錯落分布著成百上千個光點,乍看像一團宇宙深處的星雲,也與“透鏡”所映照出來的景象有些相似。
可二者在根子上便有差彆。
“透鏡”所製造的星雲圖景,是對複雜深邃的霧氣迷宮的梳理映射,體現的是化繁為簡的結果,隻是最後用直觀的方式加以體現,大概相當於一個幻燈片展示。
可這團由“內宇宙”模擬出來的“暗紅星雲”,沒有任何簡化,是“缸中之腦”模式下模擬渲染出來的時空架構的直接成果。
嚴謹的內核,複雜的架構,已經遠遠超出了羅南的想象。
他最初設想的,隻是一個由他“手工”拚接的,能唬住人的所謂“位麵”而已。他參照的對象,就是母親一手打造的七零格式研究所,以及雲端世界——大約是在兩者之間,可以玩一些時空扭曲的花活兒,看上去比較顯大就行了。
可現在這團“暗紅星雲”……
從模擬的邏輯、參數和結果上看,要想真實地複現在現實世界,其範圍直徑大約要有個十幾、二十光年吧。
沒錯,單位是光年!
而且,這團所謂“星雲”,與課本上所說的概念也不是一回事兒。它決不隻是一團星際氣體、塵埃的聚合物,而是多重時空結構交錯、擠壓、扭曲的結果。
在這裡麵,有類似於太陽係的恒星係統,也有橫空切入的其他維度的時空界麵。
霧氣迷宮與地球本地時空“撞擊”,碎片和規則交織形成雲端世界——像這樣的例子,在“暗紅星雲”中可謂比比皆是。
在模擬的結果中,近二十光年的直徑,呈現出成千上萬種相對完備又截然不同的時空環境。它們不隻是通過簡單的星球結構、空間距離實現分布,更通過複雜的多重時空結構進行乾涉、切分,營造出種種令人瞠目的“獨立空間”,有平穩的,有躁動的,也有快速變化更迭的混亂區域。
其中相當多的,甚至已經超出了羅南對於“時空環境”的觀感印象,看得他眼花繚亂,可偏偏又不超出時空構形的基本理論。
以至於越是深入觀察琢磨,他對於時空架構的作用和流變規律,就越有新的見解和感悟。
如此模擬,怕是已經將導入的資料數據,解析利用到了極致。話又說回來,什麼樣的數據和模擬器架構,能鼓搗出這麼一套讓人頭皮發麻的複雜時空結構啊!
這可不是單純的影像畫麵,不管是宏觀還是局部,背後都有些時空構形的基本邏輯存在。即便因為太過宏闊,細節部位的時空構形“分辨率”還遠稱不上清楚,但在基本設計上,已經可以說是“無一點無來路,無一處無根基”。
羅南極度懷疑,如此模擬,把地球上的所有超級計算機串起來,運算能力夠不夠?外接神經元再神奇,祭壇蛛網集合的算力再充沛,也不至於具備這種效果。
以至於他突發奇想:也許這隻是對某個真實環境的照搬和分解?
在茫茫宇宙深處,或許真的存在這樣一個複雜混亂的時空區域,它的信息存在於“日輪絕獄”龐大的信息洪流中,也可能是外接神經元深不見底的數據儲備裡,被“內宇宙”導入、重組……
否則不足以解釋這宏大嚴謹、又扭曲荒誕、偏偏還真實得令人疑懼的架構藍圖,是如何“模擬”出來的。
不管怎麼說,當前的模擬結果和環境設定,已經太過“可觀”,可觀到羅南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
顯然,如此複雜又宏大的環境,是不可能強行塞到一個時空碎片裡麵去的。強要為之,大概到宇宙熱寂,他也彆想弄出來個基本輪廓,必須要從中做出選擇……
怎麼選呢?
從邊邊角角中扣一個“片斷”來用?
如前所說,這裡麵千百部複雜的時空結構,每一塊都是有來路的,都有它形成的特定原因,單獨鋪設,就算麵上過得去,但深究起來,卻立刻破綻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