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最後是虛驚一場?”羅南彎指屈肘,懸空的身體慢慢下沉,語氣卻平緩如常。
竹竿的聲音通過六耳傳過來:“維武在福利院,也沒有和營地斷了聯係,萬院長在那邊還是有口碑的,當然,遊行隊伍目前來說也算克製。”
“這不挺好嗎?”
“對你來說還是麻煩。”竹竿介紹當下的情況,“這隻遊行車隊已經在市政廣場安營紮寨了,目前政府方麵還好一些,可那些對畸變感染高度敏感的市民都要瘋了,衝突零星發生,未來隻會越來越嚴重。”
“市中區離我這裡還有十幾公裡呢。”
“問題是畸變防控政策引發的混亂,統統可以和你掛鉤。沒錯,就是這麼混賬,而且又是發生在夏城,在你的大本營,不管是在輿論上還是在有關評估上,你會很被動的。”
“好吧,是這樣沒錯。”
全球普查本就是極度敏感的動作,更摻合了複雜的利益、立場和現實矛盾。對羅南的設計,很多人絕不願意。
當麵不反對,是懾於羅南展現出來的超常理的強大實力,不想正麵撞個頭破血流,可一旦有機會延滯阻礙,吹陰風、下絆子也絕不會手軟
羅南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可這也不是能夠控製的事項,更不是他有限精力應該關注的重點,了解一下就可以了。相比之下,還不如去考慮一些更重要也更擅長的領域。
羅南從單指倒立的姿勢中回正,連汗都沒出幾滴,事實上他也不是鍛煉,隻是在觀察肌體的有關狀態。
他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情,就是他用心琢磨磁光雲母與他本體的交互作用關係,研究熟悉那份超出人類想象的特殊視角的緣故。
知道了羅南的態度,竹竿也沒有和他說太多。基金會剛剛拉起來的班子已經形成了共識:
在這個團隊中,羅南負責超常規的工作,其他所有人則隻處理“常規問題”。
有關事項,給羅南提醒一下,也就夠了。
竹竿切斷了語音通訊,羅南則一邊洗刷,一邊翻動昨天晚上的群聊記錄,進一步了解了事情的細節。
竹竿的介紹已經很全麵了,當時的情況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倒是後續社交媒體上的種種,看上去更熱鬨一些:
很多媒體人、社會活動家、公眾人物,已經窺見了裡麵的機遇,你方唱罷我登場,開始賣力地炒熱度。
羅南草草翻了幾篇,可以看到,到後來竹竿這個轉發狂魔,對類似的消息失去了興趣,從淩晨到早餐時間,主要的信息流已經換成了“營養品”。
羅南很隨意的點開了十來個……是的,確實很養眼,就當是對近期高消耗大腦的按摩吧。
雖然這種時候,他往往需要把自己的感知下壓到一定層次,以滿足大腦信息流的攝入節奏與重塑需求。
據說竹竿是有非常高端的信息來源的,羅南曾經有過好奇,但最後也沒有向竹竿索要。反正這位前輩的審美,基本上是和他在同一層麵上的,選擇目標,都值得讓羅南花費一點碎片時間,進行欣賞。
他又何必去為了些許的拓展可能性,去花費更多的時間進行無意義的篩選呢?
數據專家的價值,便在於此。
不過,往往也是在這個時候,羅南不免就對自己微妙的心態和舉動,做一番自我批判:
墮落呀!
已經坐到餐桌邊上的羅南歎了口氣。
“早飯不好吃?”剛督促智能管家完成早餐任務的羅淑晴女士,正在敏感的時候。
“呃,還行。”羅南實話實說,“下載的這個模塊物有所值。”
莫鵬立刻對他投以景仰的目光。
今天早上,餐桌上就他們三個。
平時的廚房主力莫海航博士,因為加班,昨天生日宴過後,就直接去了單位。莫雅和瑞雯則是說到做到,也在錄音棚裡呆了一整夜。
人少了一半,餐桌旁的氣氛確實冷清了些,但也到此為止了。
“沒事就少說話,好好養你的嗓子。”
“好滴。”
羅南下意識摳了摳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喉結,話說這幾天,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啞了,明確地步入變聲期。
隨著這個變化,姑父姑媽倒是可以目見的鬆了口氣。過去兩年他們雖然嘴上不說,對羅南明顯滯後於同齡人的青春期發育,還是有些在意的。
結果從五月中下旬,羅南回歸正常家庭生活開始,變聲啊、胡須啊之類的小細節,便愈發明確地顯現。
可能是和遲來的青春期相關……雖然磁光雲母的反向刺激、乃至“完美體”的梳理調整可能占更大比例。
嗯,就是青春期!
本能啊本能,些許的墮落,肯定是因為需要順應億萬年來生物進化出的本能之緣故。
便在羅南腦子裡轉動著烏七八糟念頭的時候,姑媽又接了個電話,應該是莫雅打來的。羅南沒有在意,隻是下意識又一次點開了竹竿發出的新鏈接。
隻是這回,卻不再是那些雪白的顏色和柔滑的曲線,而是換了一組比較抽象的文字符號,看上去像是心情的隨筆:
“=或≠,要得到答案,有那麼困難嗎?”
下麵配的圖片,是燈火輝煌的市政廣場。
羅南的腦子花了大約三秒鐘時間,才跳轉頻道,卻又因為這個意有所指,又比較隱晦的描述方式,而困惑起來。
消息源來自於一個非常流行的、以分享圖片為主的社交媒體。羅南下意識往畫麵的左上角去看,那是一個還算熟悉的頭像,熟悉得讓他更加困惑。
也在這個時候,朋友群裡麵章魚冒了頭:“這個是雪苑吧?BHD的那個隊長大姐頭?”
“是隊長沒錯,叫‘管家’也行,大姐頭是什麼鬼。”轉發消息的竹竿立刻懟了回去。
要說,夏城分會與BHD這個圈子的交集,差不多就是羅南了……貓眼也算,但這姐們兒把世俗世界和裡世界分得很清楚。
在BHD三人組裡麵,羅南和“娃娃”白瑜的年齡比較接近,後者又是個自來熟,大家偶爾也會在網上聊天,算是裡麵最親近的一個。
其次就是克拉拉,主要是接連碰到、解決了她兩次麻煩,想沒有印象都很難。
相對來說,羅南和雪苑是最不熟的。
不過上次在極光雲都,BHD三人組在跨年活動上有過演出,被竹竿看到了。他最吃雪苑這一掛,專門關注了後者的社交賬號。恰好雪苑是一個健身達人,經常在社交賬號上分享一些健身美圖和視頻等,所以竹竿每次往朋友圈裡轉發的鏈接裡麵,經常會有雪苑的作品……相當的養眼。
羅南確定。
可是這一回,明顯不一樣了。
“她是在影射畸變感染?”曾經與BHD三人組有過交集的秦一坤也結束了潛水狀態。
“應該是說‘失蹤式遷移’的事兒。”章魚分析道,“市政廣場的圖片很說明問題。”
就算不是,在這個敏感時段,公眾也認為她是了。
能夠看到,留言區已經有零星的罵聲。
這還是因為雪苑本身就是藝人中的小透明,就算這半年團隊有所起色,也隻不過是從18線的隨時可能被砍掉的糊團,上升到了需要瘋狂趕場才能勉強支撐運營費用的邊緣人的緣故。
但不管怎麼說,公眾人物就是公眾人物,娛樂圈的從業者,摻和到這種事件裡,不管是站在何種立場,真的是高風險,也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