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有些心緒波動。
他無意給自己做什麼細致的心理分析,隻是覺得,胸腔裡跳動的心臟,正驅動他去做事,做一些和以前規劃事項不太一樣的事。
依稀更趨近於“禮祭古字”組構的觀想時空中,那些模糊又恢宏虛幻又壯麗的大事件。
這算什麼?
理想?渴望?野心?人生目標?又或者隻是單純向上攀緣的本能?
羅南摸摸頭發,下意識呼出口氣,又按住胸口,體會自家形神結構的微幅顫動。
地球本地時空承載下最自然的動作,在霧氣迷宮中都需要強大的內生規則力量支撐,否則他存在本身都會迅速磨銷殆儘。
當初蛇語就曾麵臨這樣的絕境。
羅南則憑借自己在時空構形領域的造詣,視這份壓力如無物。他在迷宮設計陷阱伏擊宮啟組構透鏡,又搭建樹洞空間,直至映射中繼站的時空結構,建立起戰場時空……一係列的事情做下來,他多少自認為在這方領域,有一番成就。
可了大量曆史文本後,見識不同往日,對照來看,便明白在勉強稱道的時空構形技巧之下,他的根性本源是何等脆弱可笑,實是連旁邊信手取用的“沙礫建材”,都遠遠不如。
人很難認清自身定位;就算認清了,接受也困難;而要再去奮發改變,乃至見到成效,就更難了。
羅南曾見過這般世故言論,覺得解讀他現在的狀況,還有些道理。但他終究年輕,早早站在了一個相對封閉環境的最頂峰,故而麵對這個問題,他心中的情緒依然以正向居多。
前方有路,我又能看得清楚,一步步往前走便是。
然而,曆史文本帶來的新生驅動力之外,還有一些隱而未發的問題,比遙遠的未來更加嚴肅現實……甚至冷酷。
羅南安靜地站了會兒。
剛被擊破粉碎的戰場時空廢墟,仍然大部籠罩在高能環境中。這是羅南以魔符和烏沉鎖鏈的構合體,映射霧氣迷宮最深處的日輪絕獄威能,牽引過來的無儘能源。
當然,也需要以祭壇蛛網以及地球百億人彙聚運化的精神海洋為緩衝,漸次沉澱過濾,才能初步消受利用。
便在高能環境刺激下,戰場時空開始了習慣性的重構。這是羅南預設在本環境中的規則,相較於專業曆史文本中,萬劫不磨的神明根性,固然幼稚可笑,卻仍是他當下思維的結晶。
暴增的專業曆史文本量,觀想時空中持續趨近的感知結果,帶給羅南很多新想法,可他並不急於在這裡驗證。
他來到高能環境邊緣位置的樹洞空間。
這裡才是羅南在霧氣迷宮中,第一個親手搭建的實驗性作品。他曾想過,是否要以此為基底構建戰場時空,但考慮到這裡是按照父母當年設計而建造,不好往複折騰,終還是另起爐灶。
其實,當下的樹洞空間,才算是戰場時空的衛星,利用架設起來的高能環境,持續調節運轉,也算是這個人造位麵的“天線”——透鏡結構映射到戰場時
空的天幕之上,蛇語才能見到霧氣迷宮複雜破碎環境下那些閃亮的“星辰”。
蛇語能夠看到“星辰”,羅南隻會看到更多。
當蛇語還在為“星辰”變化表象而困惑,羅南已經利用“透鏡”捕捉到大量隱藏在表象之後的細節線索。
早前,
他還不清楚應該如何分析解讀,可近期大量專業曆史文本,梳理領會的信息,為他開辟了一個新的角度。
神戰的遺跡?神明的殘留?
正如羅南此前的分析,外間“星辰”兩類“呼應模式”,與高能環境催化之後才生成恢複聯係的“衛星”相比,自然是無需假借外力依然能夠持續閃耀的“恒星”才更具分量。
那麼問題來了,在毀滅性的神戰過後,在這個時空都破碎掉的死寂環境中,仍然保持著一定活性,能夠與地球本地時空上的“同類相呼應”……
這樣的存在,該怎麼確定它的性質和層次呢?
羅南站在“透鏡星雲”邊緣,這裡是樹洞空間最上層,也是這個特殊建築最核心的價值所在。
“透鏡星雲”整體恍若不斷扭曲變形的銀河漩渦。羅南和瑞雯將它分為“核心輻射區”和“周邊安全區”兩個區塊。相比之下,前者高度明亮,但並非是“星辰”本身會發光,而是對應的監聽數據彙聚太多,並直觀化呈現的結果。
目前的“透鏡星雲”,隻顯示霧氣迷宮的“密度”,而非“亮度”。
在羅南這裡,後者也可以稱為“活性”。
要從“透鏡星雲”中獲知億兆碎片沙塵中,哪顆是“死”哪顆是“活”哪顆是“半死不活”,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以前是這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