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回到家,結果正好和下班的羅淑晴撞在一起,他匆匆打了個招呼,悶頭往裡去,走到半截又回頭問:
“姑,我以前隨身的筆記,你沒動吧?”
“我動它乾嘛?”羅淑晴在門口換鞋,頭也不抬。
“我是怕上回誤封裝了。啊,我剛剛打了電話,姑父不回來吃了,還有莫雅和瑞雯,她們在外麵吃……合同您看了吧?”
羅淑晴的嗓音追著他上了二樓:“你漏了一個莫鵬。哦,還有你。”
“我?”
“你在家吃嗎?”
“呃,我爭取早回來睡覺。”
羅南不敢多說,在自家臥室,順利找到了近期封存不用的分頁筆記本,還有嵌入其中的、已經放空了電的仿紙軟屏。
充電什麼的,羅南身具電磁向構形,完全不在話下。他也不耽擱,再給羅淑晴打聲招呼,就又出了家門。
下一個目的地,是知行學院的北岸齒輪……旁邊枯樹沙洲上的樹洞空間。
在超凡力量加持下,空間距離上羅南可以一步到位,可他腦子裡的思緒,卻如同剛剛開裂的冰河,疑惑的冰淩和邏輯的冷流混攪在一起,徐徐流淌。
羅南無意識地翻動分頁筆記,順著幾成本能的手感,隻一下子就翻到了仿紙軟屏的那頁。
但他沒有細看。
這塊仿紙軟屏早己不是父親送給他的那個——去年他在攔山艦上,和李學成一幫人起衝突,原版的仿紙軟屏被踩壞,修複的話,需要更換多個元器件,他最終也沒有下手。
也正是那一回,羅南發現了外接神經元的存在。後麵隨著這件靈芯妙物藏入腦宮,與他神經係統實現直連,仿紙軟屏的實用意義,自然而然地消退了。
那塊禮物軟屏,現在也沒有放在家裡,而是放在了枯樹沙洲的樹洞中。
隨著事態走到這一步,知道了很多以前不了解的細節,再回首前塵,羅南都不免有些慶幸,或者說後怕。
羅中衡,他的老爹,當時為什麼會想到用一塊仿紙軟屏,來做禮物……來做外接神經元的載體呢?
2090年的羅南,還是一個對不負責任的父親充滿了怨恨的兒童。他是否接受那件禮物,都是個未知數。
好吧,那個時候,雖然羅南還沒有正式開始格式論的研究。但心中已經有些念頭萌芽, 隻要做出選擇,他幾乎必然是從格式論著手,必然會涉及到爺爺的筆記,作為生日禮物的軟屏,也無疑是最適配的……
可終究還有彆的可能性不是嗎?
羅南可以肯定,父親是希望他通過這塊仿紙軟屏做一些事情的;肯定希望羅南能夠發現深藏在這塊軟屏中的秘密。
現在想想,深藏軟屏之中的外接神經元,是一連串事件中,關鍵中的關鍵;是羅南發現齒輪之秘,找到樹洞,進入雲端世界,發現霧氣迷宮的唯一鑰匙。
便是羅中衡藏在傑瑞身上的留言,也要通過它來呈現。
可以說,隻要羅南擁有外接神經元,到知行學院來,這一連串事件或早或晚都會發生。
但還是那個說法:一切真就那麼板上釘釘?
電子設備是更新換代最快的,少年人一年一換,兩年一換再正常不過。如果當時的羅南真的過不了心裡那道坎,把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的禮物,扔進了垃圾簍,哪怕是鎖進了抽屜,是不是後來一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難道他把這一切都交給了命運嗎?
不,不對!應該是有某種引導的,哪怕隻是一個最微小的暗示。
可是,作為過來人的羅南還是要說:
在他辛苦摸索的那段時期,在他拿自己做藥物實驗的那些年裡,引導性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太少了!
就算是獲得了外接神經元之後,羅南能夠在不到一年的短暫時光中,獲取驚人成就,倒有一大半是他不顧一切,橫衝直撞的結果。
過程中稍有偏差,眼下他墳頭草怕都三尺高了。
羅南能夠理解,在李維彌蓋地球的yīn影之下,保守秘密的難度。換做是他,在那種情境下,對自己的孩子,也多半不會在最初級的、尚未入門的階段,暴露最核心的信息。
姑父也說了,整體上分階段嘛。
這沒問題。
可是,他都發現外接神經元了,已經觸碰到最核心的鑰匙了,羅中衡這個當父親的,還要在種種關鍵信息上,吝嗇筆墨嗎。
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