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將近兩個小時,乾脆外出鍛煉。
淩晨時分的平貿區清爽乾淨,湖畔的水汽和著微風吹麵而來,已經有初秋氣息。她順著街道小步慢跑,不知不覺來到了碼頭區域。
這邊大小船隻排列整齊,但一眼望去,並沒有她預想中的那艘遊艇。這讓她警覺:萬一遇到了緊急情況,無法及時聯係該怎麼辦?
那位不用說了,便是北山雪繪小姐平常也冷淡得很,她又不怎麼擅長交際,雖然打過幾回交道,竟然沒有留下聯係方式,這就有些不應該了。
心中記下這件事,決定回去再記到筆記本上。江塚沿著碼頭的綠氧步道信步前行,結果沒走多遠,卻聽到有人招呼她:
“小江。”
“守叔。”
老手從另一條街道彙入了湖畔的綠氧跑道。他這把年紀本來就覺少,江塚也不是賴床的那種人,兩人在這個時段碰上並不值得奇怪,寒暄兩句就一起慢跑。
這段時間,老手的情緒應該是很好的,甚至好到有些亢奮。不過這種情緒狀態,也隻有江塚這種對他分外了解的人,才能夠看出來。
現實中,老手越發緘默,輕易不張口,張口了也是格外暴躁,完全不涉及“置換”這種事,好像在這上麵多說一句話,當下如夢一般的局麵就會破碎。
江塚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也不和他聊馬上要被置換前往箕城再轉往夏城之類的事兒――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
,感覺也更加刻意。
總要照顧一下老年人的心理狀態吧?
於是江塚隻問一些家長裡短,桂生家的病好了沒有?需不需要幫忙?廠子裡麵這一批訂單什麼時候能夠完成?實驗室那邊抽調的人員要不要回去補充之類。
老手也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基本上都是不用操心、按工期就行、放人回來當然好之類的廢話。
但這種故作淡定的聊天終究是不長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最核心的問題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
隻不過,需要由老手主動提出來。
在一段將近三公裡的慢跑後,老手微喘著說話:“置換的風聲我一直摁著,但現在終究還是按不住了。可能有人主動向那些小崽子們提起,現在一個個的心思躁動,行李都差不多裝好了……我狠狠訓斥了一頓。”
“昨天我倒沒察覺有什麼異常,他們對外藏的也很緊。”江塚半真半假說話,有些年輕人確實忍得很辛苦,但是眉目間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
老手不至於被她瞞過,隻是歎氣:“我知道是苛求了,這個消息本來就瞞不住,人生轉折,興奮在所難免,怕就怕再生變數……”
說著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江塚終究不善言辭,還在猶豫怎麼說,老手又問她:“我這段時間,儘可能了解局勢,不過缺課太多,還是不太明白……那位拉尼爾大主祭,真的有這麼大的臉麵?”
“有這臉麵的,
不隻是拉尼爾大主祭,還有那位。”
“那位……噢,你說老羅的孫子?”
老手就嘟噥:“我倒寧願希望是那位莫先生,上回我見那誰,他才這麼大點兒。”
說著,老手雙手比畫了一下:“他們一家都很了不起,但無論如何與神明掛不上鉤。老羅算是最接近的一個,結果是神神叨叨,還要大家哄著。”
江塚搖頭:“那些畢竟過去好多年了。”
“總共才幾年?不能因為過去幾年日子難過,就真以為有多長。”
老頭向來倔強嘴硬,嘴裡多半不會吐好話的。他這樣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更像是給大夥兒攢人品……那個年代的人都這樣。
江塚也耐心聽著。
不過,陡然間老手的聲音低了兩個八度:“這兩天,耳朵裡邊聒噪得厲害,全是噪聲,我想可能是那邊傳遞什麼信號……從上回五厘出岔子之後,我們都沒有怎麼開啟。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怎麼都覺得不是個事兒。”
老手說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不過以江塚對他們的根底的了解,完全能猜到他在說什麼。
這就是鬆平義雄提起的“問題”。
是大家心知肚明又裝聾作啞的“症結”――橫斷七部的“庇護所”,是他們這些年賴以生存的底牌,卻又與那個臭名昭著的“靈魂教團”綁定;而且,現階段基本上已經被天照教團鎖定,暴露在對麵的監控之下。
受限於認知層次,作為當事人的老
手,反而不是特彆清楚具體情況。但多年來的曆練,已經足夠讓他警惕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