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賀並沒有在羅南這邊停留太長時間,很快就鑽入工作間,拽住樂佐,盯著維修師,確保他的外骨骼和動力裝甲的適配改裝進度。
他走了以後,魯翼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湊上前來詢問:“他是誇你還是損你?”
陶顯就拍他的後腦勺。
哪怕是有雙層裝甲,“砰”的一聲響,也讓魯翼腦子暈乎乎的。
陶顯很少對後輩上手以顯示權威,偶爾來這麼一下,效果還是有的。
魯翼當即閉嘴,陶顯還不放過他:“隔離點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年輕的司務長老老實實回應:“儘可能隔斷了,還留了一些空位。”
“精神狀態怎麼樣?”
“這哪兒看得出來!”魯翼攤開手,“現在當然都是‘我很堅強’‘老子不在乎’‘正好睡一覺’,可再過幾個小時,肯定又不一樣了。”
魯翼資曆不深,見事卻很明白,當然這也是因為一線戰場上類似的事情實在是太普遍了。
誰還不知道孽毒感染是怎麼回事兒啊!
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不管是已感染的還是未感染的,大家心裡頭都有一個大致的預期。
這時候講什麼精神狀態,未免就有些空洞了。
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早早完成任務,回到主基地,浸泡在在璿晶陣列的規則之下,說不定還救得回來。否則,在野外前沿區域停留的時間太久,就算把班組輪換玩出花來,到最後恐怕也免不了全員感染的結局。
這
是聽聞“夢神孽”之名後,魯翼心中的悲觀想法。
他隻是很正常地“悲觀”一下,那些已感染的隔離人員,若是聽聞這個“名號”,大概都沒有人敢睡覺,熬也熬出事兒了。
可若睡了覺,指不定也要出事兒吧!
所以,有關情報究竟要不要公開呢?
換做以前,魯翼肯定又要當麵和羅南去討論了。可如今樂佐士官長和單農士官的態度變化,還有鐘賀校官的評價,都讓他不得不去重新考慮眼前這位比他還小一些的連隊主官的權威。
所以,他硬生生咽下去了這個可能過於尖銳的問題,“隻”問鐘賀“評價”的事兒。
大約是此前在羅南擔任副官期間,建立的同齡人之間的朋友關係,給了魯翼坦誠交流的資本和習慣,他總想著以一種輕鬆且略微出格的模式,和羅南進行交流。羅南也從來沒有對他這種交流方式提出意見。
便如此刻,羅南仍然很平和地回答問題:“比較複雜吧。”
“那就是有誇也有損。”
羅南笑了笑:“大約有認可,也有批判?”
認可的部分不用說了,應該就是羅南的學術功底和技術能力吧。然而……
“他批判啥?”
“大概就是我的‘保守’態度吧。”
“保守?是按照操典搞輪換?哎喲!”
魯翼的後腦勺又挨了一記,陶顯這一巴掌比上次還狠。
羅南又笑:“是‘布法’這條路。可能,鐘賀校官覺得我走得太謹慎吧。”
“布法絕關,屍堆如山,這個關口前不謹慎,那還了得……哎,你竟然是‘分遷’人員,這還真是意想不到。”
魯翼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的。畢竟,“分遷”人員在當下的天淵帝國是少數中的少數。
過去十個千年,天淵帝國遺族,困鎖含光星係,已經失去了向外擴張的能力。
直徑二十光年的範圍、單星係統架構、超級惡劣的環境,不足以孕育出豐富多彩的原生文明。理論上,“百年序列”這種已經高度成熟的原生文明升級體係,便如屠龍刀般,再無用武之地。
可現實層麵,要比理論複雜得多。
孽毒環境導致的嚴重變異,使得存量種族之間的生殖隔離時有時無,而作為天淵帝國主體的辰族,亦有快速分化之憂。往往是幾百年過去,一個相對封閉的聚居區,就有一個外形類似、然而基因組已有較明顯差異的新種群產生。這樣的新種群,被稱為“分化者”。
與此同時,一些在中央星區嚴重弱勢的原生遺傳種群,難以承受高壓環境,當他們麵臨殖民、販賣、滅族等一係列致命威脅時,終究會有少數種群,選擇豪賭,追溯當年天淵帝國的光環,舉族遷移到含光星係,或者周邊星域,主動求取“百年序列”的乾預。
雖是極少,孽劫世以來,斷斷續續也是有的,特彆是外交形式稍微緩和些的幾個階段,算是含光星係難得補充新血的
機會,也是維持天淵帝國聲望的手段。
這些冒險遷移的種群,自然就是“遷移者”。
如此,兩類同樣需要“百年序列”乾預的種群成員,在正規人事檔案中,有一個專門類彆,統稱為“分遷”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