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繞不過去的“不合理”,如果往下深挖,會觸及到更深刻的層麵。
羅南就能想到,在他所切入的這個時間節點上,困居於含光星係的天淵遺族們,他們的追求向往、宣傳口徑和實際情況之間,分明是出現了極大的落差。
如果不能彌補,類似的問題必然會反複出現。
然而這種“落差”,以及對應的問題,從羅南了解的信息來看,不但有著十一個千年積累下來的沉重曆史原因,背後還隱藏著相當複雜的利益糾葛。
這就非常麻煩了。
反正從羅南所知道的“未來曆史”中,天淵遺族們恐怕一直沒有解決這類問題,沒有彌補那“根本落差”,否則也不會變成所謂的“自治領”。
羅南不想過多思考這方麵的東西,他也不擅長這類事務,強行去揣摩隻會搞亂自家思路。
還是技術方麵的問題更實在一些。
他強迫自己的思維回歸“正題”——不管這場戰爭之前,大家是怎麼想的,現在局部戰略目標就是完成瞳環-號小行星的“半位麵化”。
而這顆小行星的主體部分在“地核”,隻在地表做文章是沒有前途的。就像羅南當初在中繼站,設計的那一個被人戳脊梁骨的方案,也一定要將最核心的“蜂巢”首先納入半位麵,這就是技術上不可能跳過的關卡。
所以他很快拋棄一切所謂的成本和戰略因素,就事論事,向蒙莘尉官討教:“其實我隻想到地殼……地核的半位麵化可是個大課題。”
蒙莘尉官也很務實:“我們隻需要提供信息。”
“綜合來考慮,你覺得用什麼樣的物料比較好呢?”
“目前隻能確定一個大概範圍……”
這種實用技術問題,哪怕蒙莘尉官真的已經考慮了很長時間,也很難在短時間內作出妥當的回應。事實上,在確定了基本方向之後,兩個人也就是來回討論了一小會兒,“短橋”型多功能艦艇就已經回到了旅部。
他們的注意力不得不轉向更現實的層麵。
多少有些出乎羅南的意料,目前暫三旅旅部並沒有設在主基地,而是在主基地與前線戰場中軸線上,中間偏前位置,離地約五十公裡的一艘大型空天母艦之中。
這明顯是一艘星際戰艦,冒險下沉到小行星大氣層之內,又做了一些臨時性改造,作為近地艦艇彙集維修的母艦——說是冒險一點也不為過,這個小行星上,也包括周邊星域的域外種、孽毒活體,絕對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既龐大又基本喪失了機動性的目標。
這和已經完成了半位麵化的主基地可不是一回事,事實上它懸浮在這裡,甚至需要抵抗來自於“蟠魔”暗星的威脅。
就是一個“活靶子”沒錯了。
若沒有“璿晶陣列”或者“役光神鳥”加持,恐怕已經淪為最慘烈的戰場之一。
現在這裡仍然是戰場,隻是沒有“慘烈”之類的詞彙來修飾。
“短橋”多功能艦艇沒有目視觀測窗,所有外部影像均通過外部傳感器形成投影,供艦艇內人員。這時候,羅南關注的就不是這艘浮空堡壘的具體結構,而是外麵始終存在的激烈戰況。
炮火和震蕩式的波紋橫掃過天空,不斷擊落試圖撲上來的域外種和孽毒活體,以至屍落如雨。然而那些殘骸,有的還在墜落,就在半空中掙紮蠕動著拚接在一起,形成外表極度抽象但又頗是強橫的新造物,重新撲上來。
蒙莘尉官沒有再私聊,直接對話:“應該是‘蟠魔’暗星的領域力量。”
羅南頷首:“肯定受到了‘璿晶陣列’或‘役光神鳥’的乾擾,否則要更規整一些。”
這絕對不符合當年“靈芯主君”的審美,倒有點兒像“磁光雲母”。
但一萬多年過去,孽毒環境下,本身又是孽毒活體,肯定也會受到汙染扭曲的。
前線戰場那些冰川堡壘,坦白說,一點兒也不美型。
作為一頭有大君級潛力的“磁光雲母”的飼養者,羅南對此格外有感觸。
羅南無意識歎了口氣,但很快,他就調出了小行星戰場的全局沙盤投影,確認了旅部所在的這艘“空天母艦”位置後,心有所悟。
正好,對麵的蒙莘尉官也是做了類似的操作。
二人交換了眼色,腦子裡應該是都想到了一個概念:
“不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