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分會機構所在地,尚鼎大廈。
羅南與何閱音約在這裡見麵,主要是如今他本體都已經到了夏城,禮貌起見,就沒有必要再進入“夢境遊戲”了。
不過,羅南今晚有自找麻煩的傾向。
何閱音手邊有事要處理,時間間隔會比較長。羅南便沒有虛空挪移,也沒有飛行,就在市郊乘坐地鐵,到市區後又換乘低空公交,花了快兩個小時,才到地方。
路上打了幾個工作電話,也不算虛耗時間。
此時已經是晚上快十二點,大樓絕大部分區域都已經熄了燈,像一頭疲憊的巨獸,趴在周圍的霓虹中,打起了盹兒。
夏城分會的辦公區是十八層,恰是低空公交能下探的最低高度,等於是一般人生活區間的“一層”,白天有點兒亂,午夜時分倒是安靜了,何閱音也將會麵地點安排在那裡。
羅南其實是想去十三層,那裡是歐陽辰的實驗室、靈波網的維護中心,也是現在大樓上僅有的一圈光帶所在。不過路上和歐陽辰通話,那位難得離開實驗室,跑去了衛星城做靈波網的實地調適,今晚上就不見麵了。
十八層這裡,基本上都是辦公室和會議室,如今自然沒什麼人影,隻有廊燈開著。
大部分區域都幽暗無光,走進來空蕩蕩的,腳步都帶著回音,還真有點嚇人。
羅南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這層一間小會議室。
會議室的門虛掩著,裡麵燈光明亮。
羅南走到門口,就看見何閱音坐在會議長桌邊上,背對門口,好像有些出神。
等羅南將半掩的門拉開時,她才驚醒過來,起身相迎:“羅先生。”
何閱音今天穿一套黑色休閒西裝,裡麵套了件白t恤,頭發紮成低馬尾,在這樣的時間和環境下,感覺就是乾練但又無止境加班的打工人。
所以,臉上的表情也不是特彆靈動,平淡還有點兒麻木。
“這兩天很忙吧?需要穩定境界,我這邊有事兒了,還習慣性找你。”羅南主動伸手和她淺淺一握,“辛苦你了閱音姐。”
何閱音請羅南坐在長桌上首,又挨他坐下,回了句:“應該的。”
也不知道這一句“應該”,是站在什麼立場上。
何閱音並沒有再寒暄的意思,看向羅南,看著是想說話的,但有那麼一個詞兒沒有說出口。
羅南很理解,徑直道:“我隻是想著,你應該知道修館主現在的想法,回頭怎麼勸、怎麼疏導,咱們,嗯,還有薛雷,多碰碰頭,商量一個妥當的法子。”
修館主有那樣的想法,不管最後是否實行,羅南都有必要與何閱音溝通一番,畢竟,她是修館主唯一的直係親屬。
另外還有薛雷,那算是修館主的衣缽傳人,也應該有知情權。不過,現在何閱音與修館主的關係,並沒有到人儘皆知的地步,羅南也不想製造麻煩,今晚上就單獨與何閱音會麵,薛雷那邊,以後再說。
現在羅南的想法還是想法辦勸阻,至於“尊重長輩意願”,還不到那階段呢。
至少羅南心裡是拒絕的。
不提修館主有可能“遺體捐獻”事兒,哪怕是搜檢記憶,這和之前“夢境遊戲”準入其實性質差不多,危險性就擺在那裡。
要說羅南其實想著過一段時間,等爺爺的身體狀態再好一些,幫著他梳理一下錯亂的記憶,看能否收集一些早年的信息,也有助於精神狀態的平複。
羅南打算這麼做,是因為對此還算比較有信心的——他的大坐標係觀想法,已經將“我”的意涵擴大,替換成了與爺爺父母一脈相承的“我們”,天然可以為爺爺這邊遮護,不分彼此。就算有什麼小問題,也可以及時轉移壓力、傷害,不至於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麵。
可是修館主這邊,他是真不敢。
羅南就將修館主現在的身體狀況,他看到的一些“生命年輪”信息,揀不那麼敏感的,描述了一遍。
何閱音安靜聽著,可聽到最後,也沒有發表意見。
沉默呢,還是恍惚?
羅南等了片刻,覺得何閱音不在狀態,這時候也不講什麼親疏遠近了,輕咳一聲,又開口:
“那,閱音姐,我說一下我的看法?”
何閱音沒有回應。
羅南就繼續往下講:“修館主目前還沒有把話說到明處,大概也是想到了我們可能會拒絕的事。就先把這個想法,對我們做一點兒暗示。現在是和我講,之前或之後,也可能和師姐、還有薛雷透口風……”
何閱音冷不丁開口:“他向章魚谘詢過遺體捐獻的事。”
“呃,那就是間接告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