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最喜他鄉遇故知(2 / 2)

“我被一位大人救起來,並將我自己奉獻給了他。”

族長看了一眼那個男子,“請問這位大人是什麼身份,他來我們這個被拋棄的部落,是想得到什麼?”

“他說他迷路了,在確定方向之前,希望能借居在我們族中。”

“——那他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他是煉金術師,法師還是奧術士?”族長問道。

“他不願說出自己的來曆,我隻能判斷他與赫梅斯沒有任何關聯,並且接待這位大人的風險是值得的。”範天瀾說,“他擔負自己使用的一切,並且能幫助我們的老人渡過這個冬季。”

風岸在自己的父親身後低低叫了一聲,被一旁的須儘長老瞪了一眼。

“……他沒有提到法石?”西當長老忍不住問。

“沒有,他對洛伊斯山脈一無所知。”範天瀾回答。

族長沉吟了一下,然後對範天瀾說道:“如果這位大人願意暫時棲留在我們的部落,我們將為他竭儘所能。”

風岸眨了眨眼睛,大人們顯然認定了那個人是法則眷顧者——他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見到這種傳說中的人物,畢竟他連真正的法師都沒見過幾個呢,法則的眷顧者可是隻在中洲大陸的另一端,和冥域一樣神秘的遠東地域才出現過的存在。說起來那種簡直像活在雲端一樣的強者和他們真是沒什麼關係,同樣是黑發黑眼,卻和這邊被稱為“遺族”,“魔族的粗劣遺留物”,“虛偽的異教徒”的他們不是同一個品種,在那邊黑發黑眼是極致力量的證明,除了體質比一般人好一些之外,遊移在這個世界中的那些奇妙力量對這個自稱為“漢”的民族完全不屑一顧。風岸想學著大人們收斂表情,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看向那個依舊讓他覺得不對頭的男子,他身上可是看不出來一點點力量的痕跡啊。每年都有不少傭兵隊伍來到洛伊斯山脈,不是每隊傭兵都有自己的法師,不過畢竟數量在這裡,要見到法師並不算困難。無論服飾,體型還是行為,那些法師都活像一個母親養出來的一樣,風岸偷偷去看過幾次之後就覺得索然無味了,他期待的是看到法師們如何使用他們的力量,但他們輕易不動彈,更不用說內杠啊互砸火球啊雷術啊這類精彩場麵。何況如果被父親他們知道了,一起溜出去的小兔崽子們都會完蛋——實際上,被大人教訓還好,被法師們發現的話,他們會連命都丟在那兒。法師們相信,在工作之前遇到遺族,會被那些無底洞一樣的禁魔體質吸走他們的運氣,增加他們法術失敗的幾率,在洛伊斯山脈,這也差不多是要了他們命的事情。

風岸不相信大人們真的有看起來這麼鎮定,他自己就有一肚子的問題,聽到那人要留在這裡,還提出承擔長輩們的生計之後,他連手都要發抖了。

“風岸,風岸,”背後有人偷偷叫他,那個聲音一聽就讓風岸頭疼,“你說……”

“閉嘴。”風岸壓低聲音嗬斥,一邊偷偷看了一眼臉色沉重的須儘長老。

“可是,你說……”風岸往身後捅了一個肘子,一雁這個不懂看場合的家夥終於不吭聲了。

和風岸的父輩比起來,那人表現得也很鎮定,在範天瀾和族長他們用本族的語言交談時,他用一種非常仔細的目光觀察著這裡,從兩側的斜坡再到族長背後那條小道。範天瀾回去跟他轉達了族裡的決定(風岸覺得那態度真不算足夠尊敬),他也隻是微笑點頭,沒說什麼就和他們走了。在那個瞬間,風岸忽然知道了他在那個人身上感受到的那種不得勁是什麼,那人站在那裡,明明全身穿得嚴嚴實實,卻有一種讓人想要去動一動的柔和感,不是女孩子那種……應該說,是看起來完全無害的感覺。風岸沒見過這種人。

如果這個人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一樣善意就好了,他們這一年來遇到的難關已經夠多了。

走過彎曲的石壁小道,跨過穿過這片亂石區的流水,來到族人的營地之後,西當長老就領著回來的長輩們走向族人們聚居的地方,男人,女人和孩子們紛紛朝他們跑了過去,喧嘩聲漸漸響了起來。風岸看了那邊一眼,無視身邊的須儘長老掃過來的眼神,緊緊跟著族長他們。衣服的後擺被人一直扯著不放,除了一雁也沒有那個男子漢做得出這種小孩一樣的舉動了,雖然總是覺得他有點傻氣,但講義氣的風岸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朋友趕走。

爬上沿著石壁而上的橫木台階之後,這群人來到了族裡的議事石窟。老祭師和他的弟子,也就是風岸的兄長鬱金已經在那裡了。對這位前所未有的貴客,老祭師行了祖先傳下來的古禮,那位貴客稍一愣神之後,也依樣敬了回去,接下來本應是各人依次落座,然後開始商談問題,但那個人在回禮之後一動不動,隻是看著祭師們背後的牆壁。風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沒見到什麼不一樣的東西,除了屬於他們這個部落的巨大紋章。

風岸知道這是部落的紋章,證明他們並非如輕視他們的那些貴族和外族人所說的那樣,是愚昧的民族,來自蠻荒的無信之徒。這是他們的紋章,也是他們的文字,和這世界上的任何國家都不一樣,而且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外族人幾乎完全不能理解它們,風岸也好,一雁也好,族裡的每個人的名字都是由這種文字組成的,所以他們不懼怕任何詛咒和攝魂術——難道這個人沒見過這種紋章?但就算沒見過也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啊。

雲深看著被某種紅色的顏料,也許是赤鐵礦寫在石壁上的巨大文字,那些絕不可能忘記的橫撇折捺像烙印一樣,穿過了時間和空間,將一種驚人的可能性帶到了他的麵前。

“垂範百世……”他低聲念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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