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傳給誰?”聞風慢慢地問道。
“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對方回答
“……我活不過……這個冬季……”
“你會活下去的。”那人說,“布蘭托的藥水還沒有失效過呢,何況你還挺頑強的。蒂塔騎士團的人準備來了,你們這幫人的厄運也差不多結束了。要記得把這些話帶到那個人的麵前,千萬不要在半路上死掉了。”
之前被灌入的藥水一路燒到了心臟,身體的痛覺正在回來,聞風急促地呼吸著,“……那個人,是誰?”
“我們的儲君說,是帶領你們再次走向曆史轉折的人。這可真是奇怪的說法,不就是複國一類的事情嘛。你們遺族現在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幾十萬,就算複國了,也不過是一個小國家而已,中洲上多一個國家少一個國家,有什麼區彆呢?”對方似乎靠近了一點,用他溫暖的手摸了一下聞風冰冷的臉,“唉,你挺有趣的,真想把你帶回我的塔裡去。”
“你的口味越來越古怪了。”那人的同伴說,“彆再磨蹭了,回城吧。”
“好吧。”那人有些可惜地說,“那麼再見啦,遺族人。”
他想起來了。這些東西跟著那種火一樣的藥水一起灌進了他的記憶,讓他昏沉到了帶著翼蜥來把他們全部帶走的人出現的時候。在路上,他一直覺得似乎遺忘了什麼,直至他們所謂的“到時候”,夢像一把鑰匙,把被封鎖的記憶放了出來。
因為他已經知道該把那些話傳達到誰的耳中了。
聞風從自己的床鋪上下去,穿上放在榻前的獸皮拖鞋,踏著鬆軟的乾草向帳篷外走去。負責照顧傷病的女性對他的舉動並不在意,因為能勉強走動的傷員都是這樣自己去上廁所的。
聞風跨出帳篷,清晨的陽光照進他淺褐色的瞳孔,讓他眯起了眼睛。在眼前平坦開闊的土地上,發色膚色各不同的人們正在勞作著。離他最近的地方,一群人正揮著鐵鍬,分兩頭沿著用石粉劃出的白色線條挖掘半人深的土溝,堅硬的鏟頭已經磨得發亮,鏟入和揚起都顯得很輕鬆。他們的目標似乎就是沿著這些白線挖出一條頭尾相接的巨大方形溝渠。而在這個方形的正中,一根根高大的圓木正在沿著相似的線條樹立起來,更多的木料從遠處的河岸邊不斷送到那裡去。但人流最集中的地方還是在更遠處,聞風能夠看見一座正在成型的拱形建築,在那座建築附近,人們用各種背簍和獨輪車搬運的礦石已經堆成了小山一樣。
這附近沒有他的同族,聞風也不想向外族人詢問,一個人慢慢向前走去。經過時鐘的時候他停了一下,抬頭看著這個醒目的標記。看了一會兒,聞風還是不明白為何將這個標的不明,隻有一根褐色長針會一格格跳動的裝飾物有什麼用途,他非常乾脆地放棄了探究,轉身朝有有黑色頭發的人影活動的地方走去。
“聞風叔叔!”
聞風轉過身,懷抱著一個陶罐的黑發少年向著他小跑過來,“聞風叔叔,你的傷還沒好,你想去哪裡?”
“風岸,你來得剛好。”聞風鬆了一口氣,“你知道那位‘術師’在哪兒?”
“術師大人?”
“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他。”聞風說。
風岸不會拒絕他的要求,不久之後,在已經林立了數十根圓柱的工地上,聞風第一次見到了那位在族人口中傳說的“術師”。對方正在和不久之前回到部族的範天瀾商談著什麼,在他到來之後,那人轉過了身。那是一個氣質非常獨特的青年,正如聞風歸來之後聽到的傳言,他擁有比遺族還要來得純粹的黑色雙眼,在那雙沉靜的眼睛的注視下,聞風向他很不熟練地行了一個禮。
“還在赫梅斯的時候,有人要求我為他們給您帶話。”聞風說,他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一種莫名的力量就鎖住了他的喉嚨,接著一個不屬於他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那個夜晚刻入他腦子裡的語言跨過了時間,於此時重現此地。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之後,靜靜地聽完這些語句的年輕術師側過頭,小聲地向身邊的青年詢問著什麼。後者思忖了一下,回道,“這段話的大意——是你好,若有時間,希望能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