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連串意外的影響,勇士選拔被一再延後,眼見嚴冬之前最後幾天的好日子已經沒剩下多少,斯卡宣布暫時取消勇士選拔,改至來年春季再辦。至於剩下的時間,就全部用宴會和狂歡取代。
對這個決定有意見的狼人並不多,撒希爾那邊因為魔劍布拉蘭受傷和修摩爾·冰山複生之事,士氣受到很大打擊,較量之事自然不會再提起。而遠東術師並不喜歡過度喧鬨的環境,他用於代步的飛行器要等到風向回轉之時才能使用,在此之前,他對撒謝爾周邊的環境更感興趣。
因為斯卡的原因,藥師並不在陪同之列,作為向導和護衛與這位術師同行的是伯斯·寒夜和另一位長老納吉·朝陽。
眼前視野幾無阻礙,不同於部落中流動紊亂,各種氣味混雜的空氣,這裡的風是不會拐彎的,大風從諸人身後湧向前方的浩蕩水流,晴空與長河相映,天地上下空明。
雲深在熱氣球上已經見識到了這條水量驚人的河流,不過身臨其境還是有所不同。雲深看了一會兒才分辨出對岸不甚分明的邊緣,在風聲和水聲中,衣袍獵獵作響的他轉頭對範天瀾笑道,“我想起了故鄉同樣被稱為母親的另一條河流。”
“母親河?”
雲深點了點頭,“不過她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景象了,甚至有一段時間,她每年都要不同程度地斷流TXT下載。然而在過去千年以上的曆史中,那條河帶來的水患卻是令那片流域的曆任管理者都極為為難的難題。”
從遙遠冰川發源的水流一路彙聚至此,這條河已經變成人力難以征服的寬廣,狼人們之所以稱之為“大河”,是想不到有什麼名字能夠配得起它這樣的存在。河岸兩側沒有什麼特彆的風景,至少在撒謝爾這一側隻有準備進入冬眠的草原,但空闊也是一種壯麗,極目所至景色蒼莽,遠山幾乎與天際相溶,撒謝爾部落是這片淺藍色的天空下唯一突出的景象,大風帶著隱約的歡鬨聲吹了過來,喧囂也顯得飄渺。
唯一生動的隻有這條河,遠而無儘,浩大綿長,它日夜奔流,無休無止,人類在它麵前是渺小的,個體渺小,個體的感情也渺小,甚至於人類本身的曆史也顯得單薄。生命生生不息,歲枯歲榮,星球仍在轉動,星空仍在閃爍,人類則永恒在螺旋向上的曲線中不斷追尋著存在的意義。
“氣候的變化是一個原因,不過農業灌溉,工業生產,還有人類生活,這些在區區幾十年中迅速發展起來的需要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雲深注視著河水,那種深邃的青色說明上遊的植被還保持得很好,“一個國家或者區域如果開始走上工業化道路,對資源的消耗將非常驚人,甚至超過此前曆史所有的積累。”
“就我所見的資料,因此產生的創造也超過了過去曆史的總和。”範天瀾說。
“代價是巨大而痛苦的,卻是為了爭取必須的結果。這是我選擇的道路,因為我隻能選擇,也必然會選擇它。”雲深說,“我的祖國用了差不多六十三年的時間,從一個虛弱的農業國變成了世界最大規模的工業國,雖然曆史和環境都不同,甚至可以說兩邊毫無相似之處,我的能力和手上的資源也非常有限,所以現在無法保證將來能夠達到什麼程度。但如果能夠集中起一部分人,為了這個目標持續不斷地努力,最終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呢?”
範天瀾看著雲深,陽光和波光映在他那雙隱匿著異象的雙眼上,也許是光線的效果,讓這個還未滿20歲卻已經顯得過度複雜的年輕人在此時顯得專注而單純。
“無論前路上有多少困難,這都是值得去嘗試的。”雲深說,“就算我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隻要遺族沒有滅亡,就一定有人能代替我看到那個未來。”停頓了一下,他又笑了起來,和平素那種缺乏棱角的溫和表情不同,他的笑容這次帶上了難得的鋒利味道,“而且,我不會讓遺族滅亡。”
藥師沒在這個場合可能是個遺憾,不過就擔當陪客的伯斯和納吉來說,遠東術師和他的侍從前幾句話還能聽懂,不過隨著話題轉換他們也換了一種語言,發音方式聞所未聞,更不必說理解。
他們應該沒說什麼對撒謝爾不利的內容吧,灰褐色毛發的長老納吉正在心裡嘀咕,這時候遠東術師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納吉長老,要渡過這條大河前往帝都泰雅,一般是乘坐哪種船隻?”
“沒有船隻,”納吉說,想了想之後他修正了這個說法,“不過有一種生活在水中的獸人,每年春季他們都會成群溯流而上,為大河附近的部落牽引木筏渡河。”
“那麼對岸是哪個部落的領地?”
“是阿圖瓦的狐族。”
納吉等了一會才聽到這位遠東術師應了一聲,然後就沒有彆的話了。接下來遠東術師在岸邊走了走,還抓起地上的泥土跟他那個侍從說些什麼,這次他們倒全都用的通用語,然而狼人們即使聽得懂一部分的單詞,但它們湊起來的整句話依舊令除了那兩人之外的人全都抓瞎。
伯斯站在遠處,一路上和術師保持著他認為適當的距離,風把氣味帶了過來,他抬起頭,發現部落裡來了人。
來者請術師先回部落,因為修摩爾·冰山的宿體找到了。
雖然有兩種選擇,這位先祖閣下顯然並不願意從胎兒開始他的第二次人生。在撒謝爾天生失心的狼人也是非常罕見的,如果沒有受到特彆照顧,這種缺陷明顯的狼人連長大成人的機會也沒有。但命運既然已經眷顧了修摩爾一次,似乎也不打算讓他因此半途而廢,把整個部落排過一遍之後,狼人們終於找到了一個條件合適的。說起來這位狼人能夠生存下來還跟藥師有關,他在撒謝爾的地位雖說有斯卡的原因,根本上還是因為藥師是非常少有地同時懂得栽種藥草和治療大部分普通傷病。像他這樣的即使在人類世界也不算多,他在撒謝爾居住這麼多年的作為有目共睹,即使這個連名字也沒有的狼人也受其庇蔭。
這是已經承諾過的事,雲深自然不會拒絕,而跟將修摩爾·冰山從靈魂到力量都從地底下解放出來的失血量相比,這次的轉移法術隻能算作小意思。不過再怎麼小意思也是要放血的,在雲深跟斯卡合作的時候,範天瀾癱著一張臉,周身散發的氣氛即使是遺族的同伴也忍不住為之退避。
沒有出現什麼激動人心的場麵,雲深隻是用自己的血在斯卡的掌心和那個懵懂的狼人額頭畫上大小相同,花紋一致的紋章,然後斯卡伸手讓兩者重合,寄宿在斯卡身上的修摩爾就能通過這條通道前往新的身體。如果說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大概就是兩個圖案需要完全重合,而這種繪圖技巧不是那麼好練的。
斯卡也隻是在開始前有餘裕去注意遠東術師的技巧,身體裡被硬擠進另一個靈魂的感覺,就斯卡的感受來說那真是再惡心不過,然而分出來也沒舒服到哪去,斯卡感覺不到所謂的靈魂,但巨大的力量在短時間內通過骨肉血脈傾瀉而出的痛苦是實實在在的,他咬緊牙關,額頭上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