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好基友,一輩子(1 / 2)

斯卡有些焦躁。

當然,跟往年的暴躁比起來,他今年的狀況算是不錯了。雖然部落向黑發術師轉讓了兩千多名奴隸,還發生了一場戰爭,撒謝爾的年景和過去相比不僅沒有倒退,反倒是改善了不少。首先是他乾淨利落地乾掉了一個家族,將他們的大部分財產分配了下去,然後那場戰爭結束得異乎尋常地迅速,對手潰敗的速度簡直像一場笑話,他們的土地,人口和牲畜的損失都很少,最後人類聚居地向他們提供了大量糧食。

真正的大量,撒謝爾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時候,糧食居然多得帳篷都堆不下了,他們不得不為此建立建立專門的存儲場所。

這種額外工作對斯卡遠遠稱不上麻煩,黑發術師願意將他的工匠送過來指導和協助,而酬勞以糧食折算,對現在的撒謝爾來說堪稱廉價,而他們並不缺少做事的人力。冬儲的其他工作每年都大同小異,藥師會為他分擔相當一部分,比如說最繁瑣的物資統計什麼的,他需要做的是帶領狩獵,監管收獲,最後最難搞的工作也不過是決定分配的數額和比例,作為一名族長,他要用自己的權威——或者說力量“說服”那些家族接受他的安排。

大不了打一頓完了,痛快,簡單,而且公平。斯卡沒有父兄和妻子,所以不受親族的限製,他也沒有奢侈的嗜好,寵信的那幾個人又確實才能出色,大多數族人其實對他頗為服氣,他隻要如藥師所說按部就班就夠了,但今年和往年不同。

“啊啊啊!”

藥師剛走過轉角就聽見了這聲驚叫,和他一塊的狼人吃驚地看著一整塊石板從族長的帳篷門口翻滾著飛了出來。藥師停下腳步,看著重重砸到泥地上的石板。

……這似乎是斯卡帳篷裡拿來充當桌麵的那一塊。

藥師讓兩個狼人抬著摔出了裂紋的石板走進帳篷的時候,斯卡麵無表情,幾名長老親隨縮在帳篷的角落,正從地上爬起來的中年狼人冒著冷汗摸了摸頭,雖然他躲得快,那塊石板還是擦著他的腦袋過去的,蹭掉了他頭上一小溜的毛發。

藥師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斯卡用從胸腔發出的聲音陰沉沉地說:“這次算你好運,羅山。”

藥師在的地方,族長會自製得多,形容狼狽的狼人長老心裡鬆了口氣,臉上還是惱怒,他硬著聲音說:“打死我也沒什麼用!這可不是隻有我這麼想的,族長!”

“輪得到你們幫我決定?”斯卡冷冷地說。

“可你也不能一點不為族人著想,遠東術師想要得到我們的盟約,這種要求他有什麼理由拒絕?反正這是遲早的事……”羅山說,但看著斯卡越發暗沉快要變成深綠的眼睛,眼角餘光又瞥到已經站到旁邊的藥師,他一邊說一邊向後退去。

“滾!”斯卡耐心終於告罄。

羅山長老一步跳出帳篷外,“就算不是我,還會有彆的族人來!為我們爭取利益是你的責任,族長!”

放完話他就跑了,他那幾個帶來的親隨也連忙貼著帳篷邊沿溜出去,把石板放回原位的狼人有些鄙視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羅山長老的家族實力隻能算末位,也許是因為人口少而精壯和擅長站隊,他們過得不算差,但在以悍勇強霸為上的撒謝爾中,他們那種與人類近似的性格就顯得稍微缺少了那麼點狼性。

“這次又是為什麼?”藥師問,他不討厭這位有時候過於“靈活”的長老,實際上,他有時候還會發揮一些重要作用。

斯卡一手撐在腰上,伸手抓了抓耳後,“還能有什麼?他們想現在就搬過去。”

“到術師的地麵上?”

“狡猾的人類!”斯卡咬牙切齒地說,“早在他說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什麼口說不如眼見,他就是想把那些沒腦子的先騙過去,等他們都趕著倒貼了,還有什麼條件可談!”

藥師沒有說話,對時隔僅一年就要修改的盟約,撒謝爾部落和人類都是重視的,對條約的推敲和商榷之嚴肅,至少在狼人的曆史上堪稱從未有過。人類和獸人一同建城不是小事,在藥師的記憶中,大概就是當年遺族派遣十萬人為中央帝國建都卡拉米迪算是有些相似,即使是斯卡在這件事上也不能獨斷專行,他召集長老和所有部屬商議了三天才給了術師肯定的答複。而對具體內容的討論,到現在一個月過去才完成了大半,人類提出的條件太過瑣碎細致,狼人們對自己的城既渴望又總放不下疑心,在他們為某一條爭議了數天仍不能給人類那邊答複之後,術師提出了那個建議。

讓狼人們親眼去看一看,他們將來要在什麼樣的地方過什麼樣的生活。

先是長老們,然後是千夫長和百夫長們,術師本來也打算給普通狼人參與的權利,但被斯卡製止了。這不是能夠嚴格保守的秘密,但在這個應當集中精力為冬儲準備的季節,斯卡不能讓大部分族人為還沒開始的事分心。

因為人類向他們開放的效果太明顯了,參觀歸來的狼人回想時仍有些神色恍惚,藥師當初受到的震動在他們身上表現為徹底的震撼。大多數狼人一生都不曾見過人類的城市,在他們的常識中,哪怕是帝都拉塞爾達也隻是一個規模龐大驚人的固定部落,它的存在更多是為了防禦和權力,而人類的規劃在本質上就是根本不同的另一種東西。

獸人貧乏的詞彙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一種跟過去完全不同的生活展現在他們麵前,大大超出他們所期望的富足,安全和舒適,讓現在的生活被對比得像一個悲劇,以至於同盟合並的事還未正式確定,就有人迫不及待想去體驗在他們看來已經屬於自己的家園。

隻有少數人看到了背後的危機。

藥師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拍拍斯卡寬厚的脊背,“你知道,我們拒絕不了術師。”

“但是以後呢?”斯卡問。

藥師抬起頭,看到了那雙金綠色的眸子背後的憂慮。術師改變了那些跟隨著他的山居部族,也改變了遺族,將他們變成他需要的工具,即將被納入他的控製的狼人也不會例外。術師將向他們傳授技藝,交給他們另一種力量,狼人們得到這一切的同時,意味著他們將失去傳統和自由,他們和人類綁在一起,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他們都知道,在黑發術師那些看似溫和的手段背後,是怎樣強烈的控製欲。隻要斯卡是一個對自己的族人還有責任心的族長,他就不能有其他選擇,現在就是這樣,在失去獨立的武力之後,他們隻會更為被動。

“你們不是已經作出了決定?”藥師說。

斯卡蹙眉,“但是——”要他怎麼說?對這個一直依仗著他,也支持著他的人說,他居然對未來感到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