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站起來,把剩下的糖包遞到姐姐手上,“這些都給你。除了這個,”他示意腳下,“隻要是圖莫的種,就一個都彆讓他們碰。”
他的姐姐怔了怔,提拉這時候轉過身,把馬牽了過來,“父親已經知道我回來了,我現在去見他。”
阿奎那在族中的孩子大喊大叫的時候就知道提拉回來了,即使他來到他麵前的時間略遲,看著走進門來身體健壯,氣色良好的兒子,他臉上還是帶上了不明顯的欣慰,不過在同時又感到疑慮和不安。和過去一樣,提拉沒有向他這個族長行禮,徑直就到他麵前坐了下來,有所不同的是,過去的他不是帶著傷就是空著手,這次的他身上掛著手裡抱著成堆的東西,把它們全放到了他的麵前。
衣服,工具和武器這些不必提,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人類的技藝,但還有用木盒,陶罐和皮袋封裝的其他東西,提拉也擺了出來。
“提拉。”阿奎那族長沒有探究那些東西的內容,他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現在回來了,是術師的意思?”
“不是。”提拉乾脆地說。
阿奎那族長臉色一變,他坐直身體剛想說什麼,提拉又說道:“術師還不至於為我而分心,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那位大人能夠允許?”阿奎那族長遲疑道,畢竟提拉不是真的作為學徒而去的,實際他從來都不相信術師真的會讓一個獸人成為他的跟隨者,作為一個力量極端強大的人類,那位術師沒有任何理由。
“我告假了。”提拉說。
“‘告假’……”阿奎那族長沒聽過這個詞。
“是術師頒布的一種規則,除了他自己和少數受他倚重的人類,聚居地中的每個人每個月都有兩天時間不必做任何事。我也一樣。”提拉說,“這些被賜予的閒暇如果不用還能積累起來,所以我如今有四天的空餘時間。”
阿奎那族長沒聽說過這種統治手段,他本能地算了下兩地之間的距離,鬆了口氣,“那麼最遲後天之後,你就要回去了。”
“是啊。”提拉盤著腿,一手支著腦袋說,語氣有點懶洋洋的。人類的地方沒有多少不好的 ,但隻有這裡,才是他最自由的地方。
阿奎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叛逆是這個兒子的專長,他實在擔憂他會觸怒那位充滿與外表相反的壓迫感的法眷者,他對那位的存在知道得太遲了,區區一年時間就讓撒謝爾那個強悍而喜怒無常的族長修改契約,與之結成同盟,這份實力和影響力遠超他的預計。如今的赫克爾對上其中任何一個都毫無勝算,更不必說他們的聯盟。
能被忽略也是一件好事……如果那位術師真的能對他們視而不見。
阿奎那族長看著麵前的東西,“那這些——”
“是我買的。”提拉說。
“買的?”阿奎那族長很意外,他們和人類聚居地的交易一直都是以物易物,那邊雖然也收少量的貨幣,但提拉似乎本身沒有,自己也不曾讓他帶過一枚人類的金錢過去。
“在那邊,我和人類同樣地勞作,也領取同樣的報酬,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力氣換來的。”提拉說,接著,他嘲笑般地低聲說,“第一次,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雙手確實獲得的東西。”
阿奎那族長沉默了一會,然後說:“看來你在那邊過得不錯。”
“是不錯。”提拉說,“兩個月,你知道我在那邊看到了什麼。”
“那些是屬於人類的。”阿奎那族長說,去交易的族人對他描述過不少,他也驚訝,這個年紀了,也曾動過再去真正地看一看的念頭,不過後來他打消了它們。去了又能如何?沒有任何意義。
“……”提拉知道族長父親的這種態度是為了什麼,他撐著腦袋沉默了一會,然後放下手,坐正身體看著對麵的父親,“有一件事,回來之前,術師召見了我。”
阿奎那族長心中一跳,他微微皺眉,“那位大人對你有什麼吩咐?”就算空暇時間是被特許的,才兩個多月,提拉不僅享受了這種賜予,他首先選擇的還是回到部落,這種缺少忠誠的行為會不會讓術師感到不快?哪怕他們將提拉當做奴隸使喚阿奎那也不認為有什麼不對,這樣的縱容反而讓他更為不安。
提拉知道自己父親在擔憂什麼,但當他試探性地向上申請,出乎意料地獲得了準許,甚至受到了術師的召見而得以首次踏入那個遍布書籍震撼人心的寬闊房間時,那位容貌細致,眼神溫和的黑發術師並沒有再度讓他感到畏懼和卑微。
那位在人類聚居地的地位已經接近神明的青年隻是態度平和地,請他向赫克爾的族長傳達一個邀請。
“從十一月中到明年的二月,冬季苦寒不能進行狩獵和種植的這段時間,術師將向獸人開放人類學習的場所。”提拉慢慢地說,“獸人將得到和人類一樣的教導,無論文字,計算還是技藝。並且他們不需要在部落間往返,人類會特彆為他們提供食物和住處。”
阿奎那族長一下跪坐起身,“你是說獸人,不是狼人?!”
他這樣算是非常少見地失態了,提拉抬頭看著自己父親的眼睛,說:“術師給了我們五十個人的名額,並且要一半以上是不到十五歲的少年,性彆不論。”
阿奎那族長緩緩坐了下來,他一手撐在榻上,呼吸逐漸加重。
而此時的雲深正在會議室裡,遺族的現任祭師鬱金站在離他兩個座位的地方念著報告:“……現有三十間教室,兩千平米建築麵積,可容納至少一千八百名學員;教師方麵,目前有七十三人有基礎教學資格,二十一人有基本勞作技藝指導資格,八人將轉業為專職教師,就現在的條件來說,基本上能滿足全員全天授課的需要……”
報告不長,鬱金念了不到兩分鐘就結束了,他坐了下來,會議室裡的目光再度集中到雲深身上。
雲深放下筆,抬起頭,看著周圍一圈或老成持重,或朝氣蓬勃的麵孔,“現在,我來說一下具體的教學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