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塊形狀類似一個巨型逗號,隻不過頭尾都帶著小彎的沉積地,很久之前這裡曾經存在過一個小型湖泊,地形的改變讓湖泊乾涸,然後植物占據了水的空間,人類到來之後,這裡又成了他們的地盤。樹木不是被砍伐就是被移走,連灌木都一掃而空,變成了巨大鍋灶下的柴薪,春天讓萬物萌發,但高不過小腿的新生植被阻擋不了任何視線,站在一側的小丘上就能清晰地看見沿著兩線呈巨大弧形打開的隊列。
不過以雲深的視力,麵對這種場麵還是需要一點輔助的,他剛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眼鏡,塔克拉就湊了過來,“這東西最近總看到你在房間裡用?”
“是眼鏡,用來提高視覺,讓人看得更清晰的工具……”雲深正在說明,塔克拉就從他手裡把眼鏡拿了過去,稍稍擺弄一下,就戴到了臉上,然後他的動作就頓住了。
“……不過視力好的人不能用這個。”雲深笑著把剩下的話說完,把眼鏡拿了回來。
因為不明原因變成純黑的眼瞳後,雲深的視線很容易給旁人帶來壓力,眼鏡的遮擋能讓這種感覺稍微柔化,以至於大多數人都以為這隻是個飾品。不過當他神色平靜下來,專注於某一事物時,側臉那種流暢而乾練的線條會表現出一種令人目光忍不住去追隨的魄力,塔克拉盯著他看了一會,直到被腦後啪的一巴掌猛拍回神。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塔克拉慢慢轉過頭,斜眼看向無聲無息從背後冒出來,表情堅硬如岩殼的範天瀾。
“我覺得……”雲深慢慢地說,“情況很不錯啊。”
軍隊最基本的要求是“令行禁止”,至少就雲深觀察到的畫麵,無論普通人還是獸人,新兵們都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仍然用半個月的時間讓他們進行基礎訓練,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斯卡保留了他的騎兵隊伍,但派來這邊的狼人任由雲深麾下指揮,對族人被遣返也不提任何意見,這份支持簡直算得上信任了。
“不錯?”塔克拉兩手叉在腰上,看著前方仍在隨著人員補充而調整的隊伍,“反應太慢,動作散漫,口令不到位,花在不相乾的地方的精神太多,還有一成的人左右不分……隻拿著棍子都這樣,要是上了真槍實彈,我怕他們先把自己的oo打爆。”
“手腳還在就夠了。”範天瀾說。
“……”雲深。
演習的準備早已開始,一個個草人和木板人形從草間豎起,吸引了新兵們的注意力,作為這次演習的旁觀者,這時候讓他們閉嘴是不必要和做不到的,原本有些茫然的獸人們勉強維持著隊形,隻和身旁的同伴們小聲議論,當那些布置場地的人類拿來一把把巨大的弩機和長長的箭支,在草木人形的前方放置的時候,他們之中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而人類準備的不僅如此。
三角尖頂的木架豎了起來,長長的木杆架在架上,一端墜著巨大的石塊 ,另一頭用絞索慢慢拉下,一塊塊泛著油膩光澤的黑色石頭堆積在機架背後。
已經有一部分狼人認出了這是什麼,驚訝的情緒在人群中傳遞,人類看起來是想示範他們如何對敵的,但無論撒謝爾還是聚居地都不存在能夠稱之為城牆的東西,投石機在此有何意義?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這些東西安排的位置,正對著另一側的開口。
又一陣腳步聲從山穀通道中傳來,因為步伐太過整齊,當那些穿著藍黑色軍服的人類出現的時候,不止一人因為他們的人數與預想不符而意外。帶隊的人肩上扛著紅色的旗幟,在春季帶寒的風中,這樣熱烈的顏色顯得尤為鮮明。他們沒有與兩側的新兵彙合,直線前進了片刻後,他們停了下來,為首之人高舉旗幟,用力向左右揮舞。
回應他的是弩機陣和投石機背後,同樣顏色的另一麵旗幟。
“注意點,要開始了!”負責新兵的隊長們有些緊張地說道。
穿著藍黑色軍服的人類沒有繼續前進,在原地,他們以一種讓新兵們感到有些熟悉的方式展開了隊伍,在逆風傳來的模糊的口令聲中,這一百多人像同一個人在動作般瞬間半跪下地,從腰上解下了短柄剛鏟。
“那些人類是要乾嘛?”
“挖土……?”
不多時間,被挖出來的泥土就堆成了小堆,然後土堆連接成了行,再然後,稍遠距離上的獸人們已經看不見他們像是背著厚厚龜殼的脊背了。這段準備的時間有些長,足以讓人產生許多猜測,而在這微微嗡嗡的議論聲中,另一批身著同樣灰衣的人類默默走到了弩機陣中。
從調弦到上箭不過片刻功夫,一部分人甚至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在乾嘛,長箭已經如雨破空——射向那些仍在挖掘土道的人類。
“什麼……”
“來真的?!”
噗噗噗地深深紮入土中的箭支回答了這個問題。
許多人一邊吃驚一邊伸長脖子去看受到突襲的陣地上人員的傷亡情況,更響亮的破空聲又從他們頭頂傳來,包裹在烈火中的石塊成群地呼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