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所謂榮譽和驕傲用族人的命去冒險,這種念頭哪來的你就塞回哪去。”斯卡冷冷地說,“我要的是勝利,隻有勝利,而且是最低損失的勝利。”
伯斯忍不住抬起了頭,“以後呢,族長?”
“以後?”斯卡拿起那本文件畫冊,“過來。”
伯斯向前走了兩步,屈膝半跪到他如父兄般的族長麵前,順服地低下了頭,斯卡卷起文件,砰一聲敲到他頭上。
“我們的騎士能拿起弓箭,所以就拿不動槍?武器隻是武器,換一樣能把你們變成廢物?”
伯斯全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斯卡,卻看到斯卡放下文件起身,向門外走去,隻扔給他一句話:“藥師進來之前,你就待著吧。”
到藥師例行來為斯卡收拾房間的時候,已是天色近晚,伯斯擺手拒絕了他的攙扶,自己利落地站了起來,隨即因為腿麻而一個踉蹌,有點尷尬地彆過了頭,藥師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還有些懷念,但對一位成年的狼人來說,摸腦袋這種行為已經不合適了。
“是我的錯。”伯斯對他說。
藥師點點頭,“你還年輕。”
伯斯的心情忽然有點微妙,藥師其實對他們爭論的內容是什麼完全不知道,但他就是自然而然地……
“對了,族長他……”
“他去聚居地了。”藥師說。
除非術師邀約,否則斯卡很少主動到聚居地去,藥師看著窗外的暮色,說道:“聚居地那邊已經整裝待備,真正出發差不多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夕照沉入遠山之後,軍營裡所有能點亮的燈都亮了起來。
當然不是為了迎接斯卡,這個地方的規章製度之嚴格讓許多人苦不堪言,繁文縟節卻是沒有的。戰事將臨,各項準備工作的步伐也加快了,穿著製服的人類在各排平房之間來來往往,狹窄得像格子一樣的房間裡有些人在埋頭書寫,有些人在對比厚厚的冊子,有些人圍著桌子,一個個清點皮革縫製的小包,然後將它們一排排地掛在木架上,而在那些尖頂的高大倉庫中,更多的物資堆積成山,其間的人類不僅數量更多,也有狼人參與其中。此時除了必須按時作息的士兵,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乾活,連基爾也抽不出什麼空餘來接待他們的族長。
斯卡泰然自若地旁觀著這些場景,並不太在意自己的族長待遇,他們的語言裡沒有“後勤”這種詞彙,到離家園隻有不到兩日距離的地方戰鬥,狼人們帶上坐騎和武器就可以出發了,人類卻像在準備一場遙遠的旅途。但如果沒有這種毫不放鬆的謹慎,糜細無餘的嚴肅,斯卡也不會把贏的希望完全放在他們身上。人類要他們分成不同的戰場戰鬥,不僅指揮各自獨立,“後勤”也同樣分離,在斯卡同意他們的計劃之前,他們就開始為此進行預備了。
這個地方對斯卡來說既熟悉又陌生,斯卡讓他的族人們到這座麵積龐大的軍營中來,命令信任的部下隔段時間就向他事無巨細地報告,從訓練,夥食,住宿,作息到族人中流傳的各種言談,但在遠東術師向他提出參觀邀請的時候,他拒絕了兩次。被他拒絕的遠東術師沒有問理由,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我明白了”之後,黑發術師就不再談這個話題。
人類通過各種途徑儘力傳達了他們的意誌,斯卡也等待了很長時間,做了他想做的,那些理由如今已經不存在了。
在簡單的房間裡休息了一晚後,第二天前來為斯卡他們充當向導的是一個女人。
斯卡不喜歡女人。
準確地說,他甚至不喜歡雌性,不管她們是狼人,人類還是……動物,尤其這種年齡正好,胸大腿長,女性特質明顯,看起來完全是“純粹”的女人的女人。斯卡見過其他被遠東術師賦予權力的人類女性,無論外表如何,她們從眼神和身體動作中透露出來的濃烈特質都不遜色於男性,雖然這個已經用輕柔的聲音自我介紹過的女人是一名中隊長,地位不低,但在這座充滿了雄性氣息的軍營中,如果不是對遠東術師的稟性有足夠的了解,斯卡的目光從她臉上稍稍下移,立即飛快地抬起,他就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了。
“不得不讓您暫時忍耐,因為這個時期有不少不方便的地方。”就像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那個褐發綠眼的女人微笑道,“而熟悉環境,權力足夠進入某些地區的人,目前隻有我的時間是自由的。”
她說的是狼人們的語言,聲調溫柔流利,簡單直白的獸人詞彙在她說來甚至有了點文雅的味道,至少遠東術師帶領下的人類至今沒有對他們說過虛話,斯卡身旁兩名年輕的狼人也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族長。
隻是個向導而已,大胸大xx有什麼不好嘛,族長?
斯卡冷著臉,直接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軍營的麵積不小,隨著不少生活設施的充實,區塊之間的界限已經漸漸明顯,大體結構也呈現了出來,對初次來到這裡的人,尤其是獸人來說,沒有人類專門的講解,有不少東西一時之間會很難理解。無論斯卡對那位女性中隊長的觀感如何,向導一職她確實做得不錯,很多時候他們不必開口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們就這樣一路朝深處走去,一路上所見的除了隻能用計劃長遠來形容的各種安排,還有散落各處的哨衛,雖然他們真正的敵人此時仍在遠方,人類昨天已經拔除了對手一整支的前哨力量,而營地本身就在群山環繞之中,進來的路隻有兩條,聚居地在左,撒謝爾在右,河岸的赫克爾如今也能算作盟友,訓練過的士兵加上生活在這裡的其他人早已超過五千,沒有多少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但這些人類的警戒嚴格得出人意料。斯卡要進入某些地區時,那些手持長槍的人類要檢查過他的胸牌才給放行。
“有過奸細?”斯卡問。
“目前還沒有。”那個女人在三步開外的地方說,聲音依舊清晰,“有些人總是對這裡非常好奇,雖然我們平時也會放開一些地方,不過在這種時候,這麼做對他們來說是有些危險的。”
斯卡想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又向前走了一段之後,他說道:“你很了解撒謝爾。”也熟悉他。
“是的。”那個女人說,“因為我曾在撒謝爾生活過兩年。”
斯卡第一次用正眼看她,那個女人微微一笑,“我也曾經是您的奴隸。”
“我沒見過你。”斯卡對自己的奴隸再不在意,這個身高和體型也絕對能令他印象深刻。
“大概……”那個女人又笑了起來,“因為那時候我還是個男人吧。”
斯卡的兩名親隨用幾乎是驚悚的眼神看向她,那個女人卻沒有對此進一步解釋,而是笑著伸出手,對他們致意,“就是這裡了,斯卡族長,我們的武器倉庫。”
金屬門軸發出低沉的摩擦聲,深陷入山體的巨大門扇向兩側緩緩打開,濃重的黑暗深處微光反照,冰冷的鐵混合著油的空氣湧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爭取把節操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