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微風帶來作物,泥土和流水的氣息,斯卡看著眼前的土地,曾經熟悉的景色如今已經陌生,過去的撒謝爾的痕跡差不多完全消失了。看著向他迎來的部下們,作為下了最終決定的撒謝爾族長,斯卡對此並無太多感慨,畢竟他一直都不怎麼留戀過去。
此前前往撒謝爾新住地的兩族狼人也跟著他回到了這裡,他們如今的狀態有些……不太好形容,除了一些頭腦簡單的年輕人還能夠興奮起來,其他人都是沉默不語,撒希爾和坎拉爾兩位族長的同樣地蹙著眉,但時不時被他們的目光探究的斯卡·夢魘卻沒有更多安撫的意思。
他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在這種時候,這樣的一群人行動起來是頗為引人注目的,尤其在發現位於眾人之首那名外表和裝束都極易辨認的魔狼之後,工地周圍的獸人終於出現了第一次大規模的移動,正在進行最後收尾工作的工程隊成員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他們手中的工作了。
雖然各流程的時限卡得幾乎有點驚心動魄,工程正式開始的時候,聚居地的木器廠還有一半的家具沒有裝配。但是在實際操作之中,兩位標杆人物聯手製定的精確計劃和完備預案充分體現了他們的強大,很少浪費,極低誤差,他們用搭建模型一般的速度完成了這個項目……隻剩下最後一點清理工作。
千層的布底踏在赭紅色的陶磚上,沉穩無聲,黑發的青年目光一一掃過被分割的諸多空間,每當他的手按上某一處,就有一連串數據被報出,在他身後的副隊長隨之低頭記錄。明亮的光線從眾人頭頂的通道上灑落,筆直的走廊儘頭就是大片玻璃幕牆,通透的光照讓每一個角落都曆曆分明,他們這些不同組彆的領頭人從最頂層一路下來,跟隨在這位年輕的現場最高負責人背後,進行最後的查缺補漏。當他們來到最下層的大廳之中,地下管道的閘門已經升起,水池注水到了一半,在嘩嘩的流水聲中,第六小組的成員正在將兩株巨大的灌木扶放到正門兩側的巨大陶罐之中,而在厚重的玻璃大門之外,他們的另一部分成員已經將最後一部分建築垃圾填入了早已挖好的坑洞,覆土之後,這裡將在不久的未來被固化成為底座,豎起高大的旗杆。
曼德低頭看了一眼懷表。
“收隊。”範天瀾說。
短促的哨音在空闊的大廳之中回蕩,密集的腳步彙聚而來,漸次止息,施工隊的成員排列成筆直的行列,所有人的雙手都背在身後,身板挺直,他們安靜的,或年輕或滄桑的麵孔看向前方,目光落在神色平靜的範天瀾身上。
“初次檢驗,工程質量基本達到要求。”他說,“後續尚待驗證……但是,你們已經做得很好。”
曼德和另外一位副隊長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誇獎可真有點難得……雖然他們也不是配不上。
“從現在開始,到運動會結束,除必要留職人員,其餘人全部放假,假期補貼到農業大隊辦公大院領取。注意安全以及個人行為,其餘事項照常。現在——解散!”
熱烈的歡呼聲一直傳播到警戒線之外,連守衛的狼人也忍不住轉頭張望,然後人類工匠成群從那座建築中走了出來。昨日的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還在工作,但現在他們正在離開,雖然他們看起來和之前並無不同,但是曾經籠罩在他們身上,讓撒謝爾的狼人都不敢與他們輕易接觸的那種氛圍已經消失了,他們神態輕鬆,互相談笑,彼此之間也有了肢體動作。他們徑直向著警戒線的出口處走去,經過的時候,還向那些狼人守衛們笑著打了招呼。而在他們之後才離開的一小群人倒是仍然仿若平日。
因為他們就是被點名要求“固留值守”的那一部分。其實因為運動會的舉辦,他們的留守主要是為了應付一些可能發生的意外,如果一直平安無事,他們也差不多是和彆人擁有一樣的假期——這並沒有多麼值得人高興。
“還有一件事。”曼德說,“接下來就該讓他們一批批進來了,首先就是撒謝爾和他們的同族,我們肯定需要給他們準備講解的人手……”
其他人停下了腳步,通通看向了他,目光所指不言而喻,就連不苟言笑的那位總隊長都一樣。
曼德堅持了片刻,“好吧。”他放棄了,“我來。”
所以當與自己的部下交流完畢的斯卡帶著他醒目的團隊來到警戒線前時,等候在此的就隻有這一位褐發的副隊長。這個男人象征性地向斯卡行了一個禮,斯卡沒有問其他人去了哪裡,人類隻管完成他們的計劃,接下來就要撒謝爾接手了。他眯著眼睛看向那座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建築物。
“七天?”他說。
曼德謙遜地微笑著。
“包括裡麵,都完成了?”撒希爾的族長懷疑地問。
“是的。隻是做了一些簡單的安排。”曼德說。
他的回答被其他狼人接受了,隻是不包括撒謝爾的眾人。斯卡看了他一眼,伯斯和基爾等人神情微妙,雙方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對彼此的習性都已有所了解,大概就是從那位術師開始,人類擺出這種態度的時候,就是他們又打算炫耀什麼了。
偏偏他們有這個理由炫耀。
仍然是斯卡率先走了進去,撒希爾和坎拉爾兩名族長落後他一步,隨後就是布拉蘭,伯斯和基爾等人。這兩百多名狼人依次越過外圍的繩索路障,在眾多部族的獸人注視下前往那個將他們的好奇和期待都吊得足夠高的地方。
在遠處看的時候就知道這座建築十分巨大,而越是接近,就越讓人感到它的宏偉迫人,斯卡停下腳步,在他的前方,巨大的淡色玻璃宛如一體地鑲嵌在黑色的框架之中,筆直的線條向著兩翼伸展,直到超出眼角視野的邊界,他抬起頭,看著牆頂在藍色晴空中割出的平直邊緣。
“多高?”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