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美麗得讓人心驚的青年站了起來,走到醫療艙前,卷起衣袖,在一幫的消毒機中清潔了雙手,清潔液揮發之後,他微微俯身,伸手探向艙中昏迷不醒的男人,易思明看了一會他手腕到指尖的線條,片刻之後才回過神——對方在給他的隊員看傷。
雖然擁有這樣的容貌,這名青年卻不僅僅是一件活著的絕世藝術品,更是擁有奇異能力的醫者!
易思明也站了起來,靜靜來到他的身側,看著他的指尖經過那名隊員的額頭兩側,頸動脈,胸口,腹部,然後是兩側手腕,即使不看那張臉,這名青年的動作本身就帶著一種吸引人注意力的韻律,易思明的目光追隨著他的手指,直到一種奇異的感覺再度將他拉回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然後握了握拳。
剛才……是怎麼回事?
而那位青年已經結束了他的診查,“他的左側第三和右側第四根肋骨折斷了,可能稍微傷害到了內臟,胸腔之中有些積血,左臂骨裂,組織挫傷的地方都集中在關節部分,頭部受到的撞擊大概嚴重一些,我不太能確定自己的判斷,但傷者的身體素質很好,這些傷情在一周之內就會好轉,就是頭部傷情需要醫院進行進一步的診斷。”
“他能夠把命撿回來已經足夠運氣了。”易思明說。
那名青年抬頭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迷惑於他這種不重視的態度。
你能不能把那雙眼睛閉上?啊,不對,閉上了才會要命。易思明強迫自己轉頭用布雷斯那張蠢臉糾正心態之後才轉回來。
“我們是一周之前才搭夥的。”易思明向這名青年解釋道,“實際上,大部分的傷都是因為他向一名女士作出了不恰當的舉動,而對方恰好是一名被寄生者,所以反應有些過激——”
他說這個乾什麼!居然找這種玩意當隊友,他會怎麼看他們!
“呃……”對方遲疑了一下,“我想,他也許會把這個當做是一種教訓……吧?”
“我們也會幫他記住的!”布雷斯積極地插話,易思明冷冷斜了他一眼,那名青年微微對他一笑,然後布雷斯就捂著鼻子把頭埋到兩腿之間去了。
他的進化還沒完全麼!易思明頭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又聽到那名青年問道:“還有另一位也需要看一看麼?我現在隻能做一些應急處置,醫療艙的效果應該會更好……”
“不,不用了,”易思明說,“那個家夥更幸運一些,大概連葛伯蟲也看不上他。”
“沒有被寄生確實很幸運。”那名青年用說,而且他的語氣完全不是諷刺,易思明不知道什麼樣的環境才能讓他有這樣的外表,卻又有這樣……堪稱天真的性格,然後他就聽見他說,“那麼,我就先下去了?”
易思明立即問:“還有同伴在等你?”
對方又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回答道:“沒有,但我還有一些重要的行李……”
易思明和剛剛擦掉鼻血的布雷斯對視了一眼。
雖然他們兩個大個子可能在未來一段時間成為一個地域內有點名氣的人,剛剛離開救生艇也收獲了不少目光,但他們很清楚,如果視線也能說話,這些眼神裡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問“你們把那個美人兒藏哪去了?”易思明一邊朝遠處那輛還留在原地的旅遊巴士走去,一邊想著,他確實不是個道德高尚的人,但他也還有最後一點珍貴的節操待售……他就是看臉怎麼了!
還留在那輛車上的乘客已經不多了,大多數在確認情況安全之後都跑到現場附近,以求最新最有衝擊力的畫麵好發到社交網絡上去——能坐這種慢吞吞的交通工具出行的不是窮鬼就是閒得無聊的遊客,自維度戰爭造成的大斷裂之後社會又發展了這麼多年,社交網絡這種傳統事物依舊擁有令一部分人無法自拔的魅力。而麵對這兩個一身剽悍氣質的強壯傭兵,司機隻是看了一眼就收下了他們帶過來的紙條,就讓他們自行去取走那名據說在事故中救了不少人的乘客的行李了。
直到那兩名傭兵遠離視線,他才有些疑惑地拿出了紙條,這年頭還有人用真正的紙張寫委托書是有些奇怪的事,委托書內容還算正常,但那個紋路美麗的簽名並不屬於通用文字,司機盯著看了好一會,才啊了一聲——不是通用文字,而是那個已經被斷裂帶和時間隔在宇宙另一側,但依舊以驚人的存在感盤踞在曆史之中的龐大帝國所使用的語言!
這是在標新立異吧?他將紙條重新收回內袋,也就一些自稱為帝國遺裔的家夥還在使用這種文字了。
易思明覺得這份行李有點兒奇怪,用他們自己的眼光,這有點兒像是個超大號的保溫盒,裝滿的話剛好夠他和布雷斯吃一頓的,而且想象一下,那名隻要靜靜坐著就讓人神魂顛倒的青年背著這個,頭上戴著那頂中學生出遊才戴的帽子的形象……易思明想,也非常,非常地可愛啊。
總之一切都看臉就是了。
他們回到救生艇的時候,那名青年從醫療艙中探出了半個身體正和下方的醫護人員交談,易思明把他推了回去,然後開始用強硬的態度和那些兩眼放光的醫生護士就救生艇駕駛權進行了談判,布雷斯則是興高采烈地把這個大盒子行李捧到了對方麵前,毫不意外地又得到了一次感謝和讓他連骨髓都要爆出來的笑容。
然後冒著風險,他在那位青年打開行李的時候湊過去看了一眼,“這是什麼品種的鼠類?”
“……是熊。”對方小心地將其中一隻可以一手掌握的粉紅生物從保溫箱中連同奶瓶一同拿了出來。
易思明重新登上救生艇,反手將艙門關上之後,他說道:“我剛剛想起來我們還沒介紹過名字。我是易思明,孤兒,出身黑鶩星,今年三十一歲。”
“我是布雷斯·拉德爾,同樣黑鶩星出身,今年才二十五歲。”
“我的名字是雲天舒。”那名青年微笑著說,“今年七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