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夜晚結束甚至更久之後的時間裡,這些獸人在撒謝爾的土地上經曆的一切,都會隨著他們的歸去以驚人的速度向四麵八方傳播,對居住在遙遠地方的人們來說,這仿佛一個夢境般的傳說,但在許多人可見的未來,這種傳說將被一個個令人悚然的現實所證明。
回到慕撒大會本身,在華麗程度令獸人們夜不能眠的開幕之後,紛繁的競技項目隨著第二天的日光一同來臨了。也許是受到了昨晚的影響,一開始,大多在撒謝爾休憩了幾日的外族獸人勇士的表現都有些一般。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接連受到撒謝爾聯合人類之後在軍事,經濟和文化方麵給予的巨大壓迫,無論勇士自己還是他們的部落首領,對大會的內容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專注了。連人類參賽者的出現都被默認了。
大多數傳統項目的規則依舊,但填滿這整整十日的賽程的,是更多的由人類參與,甚至由人類主導的競賽。在那座建築建造和建成時被有意無意忽略的圓形運動場終於充分顯示了它的存在,從早到晚,這裡都充滿了人類的身影和他們產生的各種喧鬨。
即使已經接受了撒謝爾和人類的盟約,對人類出現在賽場上也可以忍受,但看到那些甚至無袖衣外還有奴隸烙印的人類獲得名次,興高采烈地登上平台獲得獎勵,這一切每天都發生在他們眼前,很多獸人因此感到了相當的不愉快。但他們又不能不去看。不僅僅是因為兩種賽場各有重疊,無法停止的好奇和探究心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何況和人類同場競技的還有他們的同類。
於是賽程僅僅進行到第三天,就有一部分外族獸人相當主動地要求介入賽跑,跳遠和射擊等項目。
撒謝爾的狼人是不太喜歡接受這種申請的,因為隻有被帶著進行各種工作,才知道不是以競賽者,而是管理者和服務者的身份參與這場大會要麵對多少瑣碎的事務,在“規矩”已經定下的情況下,任何變動都意味著跑腿,口舌和隻能乾看著的文書工作。但人類事前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此類狀況的計劃,他們還是十分不情願地和各自結對的人類一起修改了賽程。
有陣營的地方自然有對抗,有對抗的競技才有觀賞性,於是賽事微妙地熱烈起來了。
煤渣土跑道旁。
“達拉拉!跑啊!你今天早上吃的是什麼!你看你後麵的人類小子!他要追上來了,他追上來了了了了——!!”
沙坑邊。
“這樣不對,怎麼可能!這個人類怎麼可能用這種姿勢跳過去!快讓特爾特·長腿上!”
投擲區。
“……等等,我沒看錯吧,那個黑發的小子把那塊鐵扔到那裡了?”
河邊。
“啊啊啊啊啊!格納爾部落的家夥腿上的筋繃住了!快把他拉上來,他要淹死了!”
運動場入口懸掛的黑色木板每天都用白筆更新賽事和名次,不同部落的排名清清楚楚地掛在所有人麵前,獸人看不懂這些文字和數字,但黑板下方時時刻刻都有一臉不耐煩的撒謝爾狼人和表情溫和的人類回答他們的問題。偶爾,一些性格急躁的獸人會對人類做一些不太禮貌的事——
“你說什麼!我們的舍爾拉格怎麼會輸!我還要看他怎麼將你們這些廢物踩成渣渣,他怎麼可能就輸了!”
被揪起來的褐發人類攤開雙手,滿臉無奈的側過頭躲避對方的咆哮,他的撒謝爾同伴一把推開擋路的獸人,拍了拍那個家夥的肩膀。
對方轉過臉來,正正對上一個急速放大的拳頭。
鬨事的家夥應聲倒地,拳頭上還帶著血跡的狼人凶狠四顧,“誰還有疑問?”
答案是目前沒有,連一些老實的家夥都閉上了嘴。雖然一些獸人暫時退卻了,不過很快他們就會因為又記不清部落排名而回到這裡。競爭發生在獸人與人類之間,也發生在部落與部落之間。渴求勝利本就是雄性的本能,但真正激發了這些獸人的參與熱情的,還是撒謝爾向他們兌現的獎品。
在那座建築的第二層,晚宴次日就出現了許多半麵開放的長櫃,無數精良或者新奇的人類造物陳列其中,來到撒謝爾的獸人可以在界線外瀏覽,也能夠在不遠處的台麵上試用放出來的樣品。為那些堅銳的刀劍弓矛驚歎,奇妙的鏡梳布剪稱奇的他們很快就被告知,這些都是供給勝利者挑揀的獎賞。
很少有獸人能不為此動心,而在大廳中進行的賽事營造出來的氣氛,也時時刻刻地影響著他們。就在正下方,人類拆卸了一部分的舞台,重新建造了一部分平台,幾乎可以肯定是故意的,慕撒大會的舉辦者將獸人的摔跤和人類的搏擊賽場同樣安排在這裡,為木台上扭抱摔打的勇士而怒吼的獸人們,一轉頭就能看見不遠處正在格鬥的人類或者狼人。
這種安排令很多獸人感到惱火,不是因為人類竟然以這種方式向他們展示武力,而是兩邊的比賽有許多重疊,讓很多獸人不知道該讓自己的眼睛選擇哪一邊。
充滿了血肉碰撞的技擊賽台自然而然是目光和人群的中心,但還有一些安靜的比賽在四角進行著。
科爾森和他的法師朋友坐在長椅上,雖然周圍樹立起了一些暫作屏風的立櫃,大廳另一邊的喧鬨還是時時衝擊著人的耳膜,隻是對這片區域中的人看起來影響不大。
“真有趣。”科爾森說,“這顯然是一種……優雅的運動,而他們顯然學得很好。”
手持長杆的人們在鋪墊了皮毛的方桌旁走動著觀察,經過慎重考慮才彎下腰,肩背伸展,手臂舒長,手肘微動,在清脆的撞擊聲後,染色的石球就滾過精確的線路落入四角的網袋。沒有喧嘩,沒有鼓起的青筋和漲紅的臉色,如果不看他們顏色單調的服裝和粗糙的手腳,這些神情沉靜的參賽者也許站在王宮的大廳中都不會失禮,連觀眾都是文明的。
異瞳法師弓著腰,兩手撐著這段時間豐滿了一些的下巴,“難道你還以為他們是野蠻人?”
“不算太久之前,他們都算野蠻人。”科爾森說,“嘿,兄弟,你能不能彆那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