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轉過頭,麵向臉頰兩邊鼓起來,扭頭不去看他們的狼小子——瑞爾想這家夥簡直是個傻子,老師問道:“拉爾夫,你不高興?”
“沒有!”狼小子立馬說道。瑞爾嘲笑地看著他,接著兩個人開始對瞪。
常識老師用兩根手指摸了摸隻有鼻尖露在籠口的雪鼬的腦袋,“小孩子。”他歎了口氣,“為什麼我讓你們兩個做組長?不隻是因為你們比彆人學得快,也比彆人愛表現自己的實力,還有一個原因……”
他看著他們。
“有權力就有責任,權力就是責任。”他說,“你們的責任就是照顧比你們更弱小,更落後的人。”
“為什麼?”瑞爾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憑什麼?”拉爾夫問。
“如果你們全都學會了我們能夠提供的知識,然後將你們中的任何一人放到荒野之中,你們能做到什麼呢?”常識老師說,“或者把你們放到你們習慣的環境,在拉塞爾達,或者坎拉爾部落,你們能夠像我們一樣,把不同的人聚集到一起,齊心協力去做同一件非常難的事嗎?”
瑞爾嘴快道:“我要留在這裡的!”
“但是你應該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彆人一起做事,你明白彆人,也讓彆人明白你。”常識老師說,“你過去的身份不是你的阻礙,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同學,或者說在這裡的所有人,最後的目的都不會隻是盯著鋼鐵的機器,看它們如何用自然的力量運轉,你們的將來在更遠的地方。”
瑞爾對這些話感到困惑,他已經對人類們真心地敬佩和服從了,但他能想到的隻是自己也能加入其中,即使他對這位黑發老師和其他強大的人來說是永遠不能站到一起的,但比起那些和他同齡,卻隻能用骨頭做玩具,戰鬥和掠奪就是活著的價值的獸人們,他給自己選擇的未來是多麼地光明啊,老師卻說他的將來在更遠的地方?
難道他還能派上彆的用場?
拉塞爾達,老師剛才說了帝都的名字——一種隱秘而猛烈的興奮突然湧上瑞爾的心頭,他想起那些像牲畜一樣挑選他們的夫長,想起過去受到的毆打,辱罵,還有饑餓和恐懼死亡的感受,他的將來在更遠的地方,是不是說有一天他也能將這些東西還給那些帝都人?越是接觸人類,就越是知道他們的力量,那些貴族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團結,也絕不會有這樣的力量,甚至可以說,和這些聰慧理性的人類相比,帝都的貴族們就和野獸差不多,如果人類想要發動戰爭,他們沒有獲勝的可能……那麼,如果那一日他也能夠使用那些武器,用獲勝者的身份進入帝都,看著貴族們俯首麵前,那將是多麼令人激動而又向往的場麵啊!
在瑞爾妄想的時候,老師又對拉爾夫說:“來這裡學習的人都有自己的目標,這些目標都是為了改變自己和部落人的生活,現在可能你們還不會想到這個,不過將知識用在打仗之類的事情上,是不太聰明的。部落和部落之間為什麼經常有爭鬥,有殺害和掠奪?並不是因為大家生下來就喜歡鮮血,而是爭鬥即使有損失,勝利的結果也能讓自己這一方生存得容易一些,如果不需要爭鬥,兩個部落會變成什麼關係?”
老師看著拉爾夫說:“年輕人會互相接觸,其中一些男人和女人會在一起。”
拉爾夫臉上不馴的表情消失了,坎拉爾部落和撒謝爾部落的姻親關係就因此而來。
“你們和另外一些孩子不太一樣的地方,你們都知道自己要什麼。”老師說,“你們有勇氣改變自己,而另一些孩子也並非沒有勇氣,隻是有彆的東西阻礙了他們,但我相信,也非常肯定,最後從這裡離開的每一個人都會變得非常有用。你們不可能隻靠自己就實現願望,即使是我們的……‘奇跡之神’,也不是僅憑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就在這片土地上完成了諸多奇跡。在這個地方,在這座學校,在你們的班級,在你們的身邊,每一個人都會成為你們的同伴,都可能在將來成為你們的幫助。同樣可以變得強大,甚至能因此變得更加強大,又何必給自己製造敵人呢?”
瑞爾原本沉浸於自己美滋滋的想象,但隨著常識老師的勸說,他的腦子慢慢冷靜了下來,片刻過後,他看向身邊的狼族小子,對方緊緊地抿著嘴。
“我隻是不喜歡他……”瑞爾小聲說。
老師又看向拉爾夫,後者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他不過是個奴隸……”也許是因為自己知道不對,他的聲音比瑞爾的更小。
老師輕輕歎息一聲。
“我不是因為他是奴隸……我是因為他是奴隸……他是個奴隸——”拉爾夫為自己辯解,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結巴,“可他過得太好了!他還跟你們的敵人來打你們!你們不止放過他們,還給他們那麼多的好東西!我的部落,我們坎拉爾和撒謝爾有姻親,為什麼他們這些俘虜奴隸能過得那麼好,能對我們管這個管那個,我們部落還有那麼多的孩子,他們看不到這裡,沒有住過這樣的房子,從來沒吃過這樣軟的食物,還有那一塊塊的糖,他們隻能等在部落裡,等著我們回去,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裡看到了什麼!”
越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就越大,真正的憤怒湧上了他的臉,在老師有些驚訝的目光中,他停了下來,低著頭看地上,雙手垂在腿邊握成拳。
這件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也朝這裡看了過來,不過很快就移開了目光。他們麵前的老師稍稍換了個姿勢,對耳尖正在顫抖的狼人少年說:“抬起頭來。”
坎拉爾慢慢抬頭,但是姿態又變成了另一種,他直著脖子,看著對麵的黑發男人,目光中的鋒利想掩飾但是掩飾得很不成功。
“為自己的部落感到不公平不是壞事,你不必為此低頭。如果說你害怕我因此做什麼,那也應該是我的不對,因為我平時一定是做了什麼,才會讓你有這樣的害怕。”老師說,拉爾夫的毛發以可見的速度平複了下去,他連忙搖頭,老師又笑了笑,“能夠想著部落裡的其他孩子,這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男人的擔當了。不過這個問題不是不能解決,你知道,我們這個‘學期’隻有不到五個月吧?”
兩張茫然的臉。
老師捏了捏鼻梁,轉頭對身後的其他人喊道:“你們看,連這件事我們都沒做好。”
他回頭對他們兩個說:“這個‘學期’你們應該能學到一點能用的東西,在冬雪之前,你們會有一個更長的假期,足夠你們回到部落。因為某些原因,這裡的冬季比其他地方更難過,一旦下雪,想要離開就困難了,而我們在這個時候學習更深的知識。回去之後,你們——你可以留在部落,也可以再回來這裡,帶著其他同樣想來這裡的孩子和年輕人們,當然,作為‘生活費’,你們自己也要準備一些物資……”
他說到這裡,拉爾夫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
“還有,到時候和你們一同回部落的,除了護衛隊,另一部分學生,”老師稍稍偏移了目光,落到拉爾夫身側,“也要帶著自己的使命一起到你們的部落去。”
兩名少年的目光再度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