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即將交彙的未來(2 / 2)

男爵轉過頭,看向這個飯桶。中等身材,眼皮總是耷拉著,隨時都顯得無精打采,腮幫子如今是鼓的,他正在嚼暈船的藥丸,被酸得皺起了眉。看上去是個傻瓜,卻是卡斯波人中最天才的鬥士,男爵在他手下活不到第二個回合。

“你剛吃過午餐。”男爵說。

“我還可以吃。”阿坎說。

男爵翻了個白眼,“到了新瑪希城,他們會讓你吃個夠。”

“卡斯波人不是飯桶。”阿坎說。

“但你是。”男爵說。

“那我就少吃點兒。”阿坎說。

你能做到才怪,男爵無趣地轉過臉去。吵不起來,沒意思,雖然吵起來了肯定是他會吃大虧,這個卡斯波人可不是好惹的……

白船平穩地逆流而上,烈日之下的兩岸景色讓人昏昏欲睡,差不多把午餐吐乾淨的卡斯波人一個接一個地回到涼棚下,一身的沮喪,這個時候,阿裡克提著籃子從甲板下走了上來,籃子裡是整齊排列的薄餅,一個個都被好好地卷了起來,又薄又韌的餅皮包裹著爽脆的蔬菜,當它被放到中間的桌子上,卡斯波人頓時全都複活了過來。

阿裡克給每個人手上都發了一個,包括拉姆斯男爵,男爵問他:“阿裡克,姑娘們呢?”

阿裡克看了他一眼,“她們在做作業。”

“在船上?”

“在船上。”然後他轉身走了。

男爵開始吃餅子。這個時候阿坎又說話了,“乾嘛是他來乾這些事,而不是女人們?”

“這船上沒有你們的那種女人。”男爵一邊吃一邊說。

“因為沒有那種女人,所以男人也能覺醒母親的心靈嗎?”阿坎問。

男爵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

“我在想……”阿坎慢吞吞地說,“異族人真是一群怪胎。”

“你才是怪胎。”

“他們是怪胎,”阿坎仍舊慢吞吞的,“卡斯波人才能活下去。”

“……沒錯。”男爵說。雖然卡斯波人也是一群怪胎……可那是因為他們生存的環境就那樣,他們至少有一半的命不是自己的,所以剩下那一半要麼活得行屍走肉,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感興趣,要麼活得著急忙慌,拚命去享受他們能得到的一切歡樂和苦痛,甚至有人喜歡用不那麼毒的蠍子尾巴畫紋身。但卡斯波人仍然可以變成普通人的樣子,隻要他們能擺脫那些蛛網般的命運,在一個可以重新開始的地方獲得土地和家庭,他們就會變得既安靜又老實,每天隻操心早晚的夥食,和如何養育孩子。就像每一個普通的農民。

可是“外邦人”……開拓者看起來永遠不會變成一個農民,也不會變成一個士兵、鐵匠或者彆的什麼東西。“開拓者”就是“開拓者”,不管他們以前是什麼。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他們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特殊的,需要吃飯喝水,也會受傷疲倦,但隻要他們能夠聚集的人數超過了三個……他們就會產生怪物一般的力量。而眾所周知,開拓者從不落單。

新瑪希城裡的開拓者更是數以千計。

他們已經很強,在背後支持他們的力量更強,強得拉姆斯男爵不必同卡斯波的鄉巴佬解釋他們將是一個多麼可怕,又多麼可靠的新主人,隻要見到那座城市,他們什麼都會明白的。竟然隔著一整條山脈接受一個種族,哪個國王發了瘋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可是那些異域開拓者乾出什麼來都不奇怪。這些卡斯波人已經在一起討論覲見新瑪希城的統治者時該怎麼說話才不至於丟人現眼,阿坎也在聽著,並且一邊聽一邊點頭,男爵也豎起了耳朵,片刻之後,他腳趾頭緊緊摳住了鞋底,差點摳進船板裡——

天哪!你們這幫鄉巴佬!你們最好什麼都彆乾,閉上嘴巴!我求你們了!

但男爵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時,一個卡斯波人站了起來,伸手指向前方:“瞧那兒!”

男爵和其他人紛紛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個嚷嚷的家夥高興地說:“那就是瑪希城吧?”

一座塔樓出現在遠方的原野上,純磚石建築,被一片頗有規模的低矮建築環繞,金屬尖頂幾乎融化在熾熱的空氣中。白船繼續前進,一個石頭碼頭露出來,三節台階下停著幾條木船,兩座崗樓立在岸邊。

男爵抬起來的臀部落回了原地。“那是帕索城。”

“不是瑪希城?”那個卡斯波人問,“這個城市很大了。”

“比德勒鎮大一些,還算不上城市。”男爵說,“有新瑪希城在這座平原上,它不配叫做城市。”

於是下一個看起來更大一點兒的城鎮出現時,他們沒有再叫起來,隻是在凳子上扭來扭去,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看來他們的身體已經適應了暈船的症狀,剛才那一點小挫折沒有影響他們逐漸漲高的對沿途風景的興趣,畢竟沙漠裡既沒有河,也沒有平原,隻有昏黃的天空和管飽的沙子,而白船——能夠被這個造物搭載,對卡斯波人已經是莫大的榮耀。期間阿裡克上來叫人和他一起去給水壺換水,男爵趴在桌子上,半路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吸氣聲和低低的讚歎聲叫醒。這一次應該不會錯了。他站起來,走到船邊,擠進那些卡斯波人之間,粼粼的波光映著他們的臉龐,林木稀疏的水岸邊上出現了水車,平坦如水麵的大地一直延伸到天接處,在這片得天獨厚的土地上,巨大的環狀綠籬就像大地泛起的漣漪,和緩的波紋圈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青翠的農地,視力好的人能在原野的風吹過農地時,看到那些繁盛枝葉中露出的彩色果實的反光。

被這一道又一道綠籬和農地環繞的,是一片又一片棋盤格般的居住地,從船上向前看去,這些居住地仿佛無窮儘地向北擴張,直至邊緣隱沒在遠方的塵靄之中,若是沿著河道的走向看去,無數的水車背後,居住地仍然一眼幾乎望不到頭,西斜的陽光照著乾燥的茅草屋頂,在遠方織出大片模糊的金色鱗片,來自德勒鎮的人熟悉那些茅屋的樣式,隻是這兒的房子高得多,也大得多,他們的街道十分寬敞,一些人走在路上,路邊有水渠和菜圃。

這就是那些主動投奔和被迫遷徙來新瑪希城的人暫時居住的地方。

真正的,那個宏偉到非現實的瑪希城還在後頭,但是眼前景象已經足夠卡斯波人震撼得戰栗起來,男爵同樣感到震撼,不過他把驚訝的表情藏了起來,其實他上次來的時候,這十萬人的恐怖人潮還沒影兒呢,這些外邦人是靠變戲法把這個居住區變出來的嗎……

歸家的白船仍舊不緊不慢,雖然他們前進的速度一直很快,船艙裡的開拓者都來到了甲板上,三個男人,七個女人。阿裡克同雇傭兵的首領和他的副手說起了一些進入城市時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們聽得既專注又驚訝,但沒有多問更多愚蠢的問題。

白船經過了數以百計的水車和三個簡易碼頭,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堵極厚又極大的“城牆”,城牆之下是一片麵積寬闊的廣場,灰色的石質地麵用黑色和白色和黃色的顏料畫出了許多不同的區域,一艘白船停泊岸邊,隨浪微微浮沉。這就是新瑪希城的主碼頭和部分倉庫。

開拓者們拿起了自己的背包,卡斯波人也拿起了自己的刀和行李。他們的船入港了,船梯也放了下去,下船之前,開拓者隊長阿裡克轉過身來,對他們這一行人用卡斯波語說:“這就是新瑪希城,希望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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