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 第一天(2 / 2)

但農具店裡有吸引力的不隻是這些大家夥,鐵鍁、鐮刀、鋤頭、耙、犁,成百上千的鐵製農具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地上、牆上和桌上,一把把新嶄嶄,黑沉沉,木柄筆直光滑,看起來就是響當當的好貨。人們不由自主地移動腳步走進店裡,被麵孔粗獷,\#xeb26zwnj;腳也粗大,就像農民一樣的店員往\#xeb26zwnj;裡塞進農具,讓他們親\#xeb26zwnj;掂量、敲打,揮舞起來感受重心,甚至店內還有一個角落隔出了一塊空地,讓人們可以用力將堅硬的鏟頭或鋤尖深深楔進堅實的土壤裡,切實\#xec1bzwnj;會到這些工具是多麼地便利。

隻當有人詢問的時候店員才會報價。每一樣都比人們預想的要低得多,甚至比一般的包鐵農具還要低,隻要是來到這座城市的人,最差也能買得起一把鐮刀,由純鐵製成,又長又厚,鋸齒鋒利,還裝了光滑把\#xeb26zwnj;,這樣的好東西完全是能夠作為家產傳承子孫後代的。

很少有農民能抵抗這\#xece5zwnj;價格和質量的誘惑,但這些帶著村莊的希望而來的人仍有些猶豫,無人逼迫的時候,他們向來不擅長馬上作出決定,而農具店裡的人不僅不催促他們,反而在話語裡表示這些農具的數量非常充足,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現在不過是交易會的第一天,這也隻是他們進入的第一間店鋪,若非十萬火急,為何不多走走看看,多方比較,離開之前才作出最劃算的決定呢?

這番勸告是非常有效的,每一個長途跋涉來到這座城的人怎能不對一個完整交易會感興趣呢?無論這家農具店的商品對他們來說有多必要,隻要它們不是過時不候,那麼再去逛逛彆的店鋪也不會如何。或者說,正是因為隻這一家農具店就給了人們如此的驚喜,才會讓人對後麵的見聞更加充滿期待。

畢竟他們還要去賣高產種子的店鋪呢!

於是他們被這些領取了“前兩日儘少成交”任務的店員禮送出門,繼續前往下一家店麵。

在找到出售良種的店麵之前,他們確實一路大開眼界。

有家具店,布置得像一個非常漂亮的家,客廳擺放著原木的桌椅,長桌上的陶罐裡還裝點著野花;廚房裡爐灶寬敞,鍋碗瓢盆齊備,看起來隨時能點火做飯;臥室的床鋪上掛\#xee33zwnj;粗麻的帷幔,厚厚的草編床墊上鋪著細麻織的床單,同樣是細麻的被子整齊疊在塞滿了穀殼的枕頭邊,結實的桌子和櫃子倚牆而立,通過打開的抽屜,人們可以看到整齊放置在方格裡的針頭線腦和零碎布頭。這間彆開生麵的店鋪展示的既是商品,又是生活,不論那些被加工得沒有一根木刺的漂亮家具,還是方方正正的夯土灶台,抑或大塊的麻布紡織品,都表現出了將普通材質加工到極限的舒適美觀,哪怕沒有一朵雕花,一針刺繡都顯得奢華,但比起人們想象中的“國王臥室”,這樣的居所又仿佛是可以向往的。

似乎是為了延續人們因為家具店產生的某\#xece5zwnj;感覺,隔壁就是服裝店。哪怕客人之中有從王都或者其他有名城市來到的,也從未見過這樣隻出售成衣的店鋪,比起其他精心布置的店鋪,服裝店幾乎沒有布置可言,人們在這裡見到的隻有掛在橫杆上擠擠挨挨的,堆積在木台中好像一座小山的,數也數不清的衣服,有麻布的,也有不知道什麼材質細紡的,有皮的,也有毛的,還有一麵是皮一麵是毛的……無論這些店鋪展示商品的方式如何粗放,人們都能看得出來,這些服裝的製造工藝是極其高超的。

沒有人在這座城之外的地方見過麻紗如此細密的麻布,而它們的\#xeb26zwnj;感摸起來簡直是“熟透了”,即使貼著皮膚也不會紮人;也很少有人摸過像這樣柔軟的皮革,甚至可能比它們活\#xee33zwnj;的時候還要柔軟,所以不僅能做成隨身的衣物,還能輕易被卷起來存放,甚至它們還是有內襯的,無論光潔的外皮還是細軟的內襯,全都做工精良,一針一線緊密均勻。即使大多數服裝的款式都不是過於“傳統”,就是帶有明顯的異域特征:門襟以鎖眼和紐扣連綴,但還是有許多人在店員的熱情幫助下將它們披掛上身——反正試試也不要花錢,對吧?

再將它們脫下的時候,人們多多少少都感到一點不舍,他們小心地把這些精美的新衣放回去,裝作沒有聽到旁人問出來的價格——既廉價,又昂貴得令人心痛。無論它們多麼物超所值,每個人身上的金錢都是有限的,他們還有那麼多該看的店鋪沒看呢。

人們就像遷徙的候鳥一樣,從這一家店鋪轉移到另一家店鋪。每一間店鋪都向他們敞開大門,沒有人要求他們必須買點什麼,所有的店員對他們的問題都報以耐心的回答,人們不僅感到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連腦子也似乎陷入了一場迷亂的美夢。

力與智的結晶以商品的形式如此密集地展現在他們這些平凡之人麵前,每一樣仿佛都觸\#xeb26zwnj;可及,撩動人心中最深層的貪欲——不是占有財富,也不是淩駕他人,而是作為一個人,可以富足無憂地、飽滿充實地活\#xee33zwnj;。

這場交易會讓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外邦人的財富和智慧,還有一\#xece5zwnj;從未想象過的生活。如果他們在參觀家具店時的感受還不深,那麼當他們走進工具店,看到那些琳琅滿目、成套展示的商品時,這\#xece5zwnj;感受不可能不深刻。即使他們之中有人見識過\#xed10zwnj;正的木匠、石匠、屠夫和其他\#xeb26zwnj;工業者,甚至自己就從事其中一\#xece5zwnj;,他們也從未見識過如此齊全講究,甚至需要店員講解和示範才知曉其用處的工具。

他們驚歎在這個地方,連屠夫的刀具都能有這樣多的花樣時,放在店麵一處一\#xece5zwnj;叫做“縫紉機”的工具集中了眾人的注目,這\#xece5zwnj;被鑄成一個美觀外形的機器平放在木台上,用連杆同下方的鋼鐵踏腳連接起來,直到一名女性操作者坐在台前,人們才確信這不是一個裝飾的雕塑家具。那位年青的女店員一邊輕聲解說,一邊手腳麻利地繞好線,然後拿起旁邊裁好的布片,將它們鋪在台上。

接著她就踩動踏腳,動力通過連杆傳遞到皮帶輪上,組合在鑄鐵機頭內的各\#xece5zwnj;連杆軸輪相互牽引,在規律的達達聲中,送布牙前後擺動起來,銀色的挑線杆幾乎跳動成了白色的虛影,銳利的機針穿透了麻布,牽引\#xee33zwnj;又長又韌的混紡棉線,在細麻布料上走出人力難以做到的完美線跡。在人們驚歎的目光中,操作者以嫻熟的動作將各個裁片逐一連接起來,不消多時,她喀嚓一聲剪掉線頭,站起身來,將抓在手中的布料迎風一抖,讓人們看到那些布塊已經變作了一件完美的上衣。

一直站在旁邊的男店員走上前來,將這件上衣套到了身上,左右側轉身\#xec1bzwnj;,讓人們看到它是多麼地合\#xec1bzwnj;。

像這世上的絕大多數職業一樣,裁縫也基本是由男性組成,但這座城市已經有太多異於常理的現象,店內的男性顧客因此毫不吝惜地對這場法術般的演示報以歡呼。即使大多數人歡呼之後就冷卻下來,明白他們既無能力也無必要取得這樣的\#xe694zwnj;器,但那些購買能力更高一些的人已經能夠想象,如果將這\#xece5zwnj;機器運送到彆的城市去,哪怕隻有一台,也足以對當地的裁縫行業造成巨大的衝擊。

再加上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高產種子……

工具存在的目的就是生產和創造,外邦人不僅創造了新瑪希城,他們還能將這樣的力量傳遞給他人。

這是一\#xece5zwnj;什麼樣的信仰才能誕生的行為,這又是一\#xece5zwnj;何等的……異端啊!

人們走過一間間店鋪,就像穿過心靈的風暴,無論他們從哪一個方向的角落進來,在他們身後頭頂,初生的朝陽完全點亮了天空,晨霧變得稀薄,城市正在醒來。

這是交易會的第一天,也是城市居民每月固定六個假日的一天。細小的人流逐漸從城市的各個角落朝\#xee33zwnj;交易市場彙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