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風險就是纏繞在財富和力量胴體之上的輕紗。”雅克大法師毫不顧忌地說,“為了得到那樣一位美人兒,冒點風險有什麼不值得的呢?”
“真是令人熱血沸騰的比喻。”子爵笑道,“對一位充滿智慧的同伴,隱瞞也沒什麼必要了。我確實打算去龍之脊冒一次險。在收益還不確定的情況下,我能邀請您,強大的三係法師雅克·波多·阿莫斯閣下加入我的隊伍,與我一起同行嗎?”
雅克慢慢眯起了眼睛。雖然這不是他的真名,但是被彆人逐字叫出全稱,對一個高位法師來說可以算是受到了冒犯。而且這個奸詐的小子並不打算和他立下平等的約定,他已經事先準備了一個隊伍,雅克如果加入,可能必須受到他的指揮。而在中洲大陸的大部分地區,即使是最低等的見習法師,也絕不會輕易低就自己,軍隊中法師的編製就獨立在其他軍種之外,而在傭兵界中,一個法師在傭兵團的地位並不比團長低多少。
和一般法師不同的是,雅克並不太在意那些虛偽的禮數,他既然生而有幸擁有三係法術的天賦,那麼他這一生的理想就是追求力量的最高極致。除此之外的世俗都是附庸……不,戰爭還是很有趣的,因為能夠毫無顧忌地實驗自己的理論。他在這幾年中得到了一些關於龍之脊下那個寶藏的消息,一來是難以抵擋那些傳說中的誘惑,另一方麵戰爭將要不可避免地到來,因此強大如他並不介意放低身份來為一個莽夫貴族做顧問。而現實比他想象的有趣一些——阿方索的親傳弟子,礪金王國的聖武士,王儲多利斯大公手下愛將,在不過20多歲年紀就能有如此成就的男人組織起來的冒險隊伍,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指尖輕微發麻的興奮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他問道。
子爵臉上顯出一個露出牙齒的微笑,“很快。”
“再越過3座高山,我們就要穿過龍之脊了。”族長說。
和範天瀾一起被請來參加遺族長老會議的雲深看著手上那張極其簡陋的地圖,“龍之脊?”
範天瀾伸出手,長而有力的手指在波浪般起伏,代表了山嶺的線條上緩緩劃過,朝著右上的方向前進,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在這裡。”
陳舊暗淡的羊皮紙上,墨水的線條已經模糊了不少,但雲深依然能夠看見在他的手指儘頭,那突然隆起的鋸齒線條。這種初級地圖能夠顯示的信息很少,隻能表明大概的地形走勢,而這種非常醒目的標的,讓雲深想起來記憶中某個一閃而過的場景——從一片深綠之中,高高聳起,巨大堅固的山之障壁。
“洛伊斯是一頭遠古巨龍,據說死在這裡。傳說中它的骨頭化為山嶺,橫亙整個地區,這裡,就是它的脊背所在。”
一開始大多數人都受到了驚嚇,人的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可以在微弱的光線下看清楚東西,但在此時此刻,如果誰的視力太好就是一個悲劇。本來它們生活在山林之中,連孩子都見識過10種以上的蜘蛛,但如此巨大——鼇足粗過人的大腿,剛毛林立,口器就是兩把銳利的彎刀——凶惡的生物,究竟是一種什麼怪物啊!這些巨型狼蛛鼇足上的絨毛不斷摩擦著,發出恐嚇的嘶叫聲,隻是這種外表已經堪稱惡夢,人們還沒見過它們背上那個可怕的標誌呢。這些動物剛剛被人從饑餓的沉眠中吵醒,在一陣不知所措之後,它們聞到了鮮美的人肉的味道,於是成群地向著這一大批食物跑來。尤其這些都是雌蛛,處於繁殖期的它們比異性同類凶殘得多,如果如某位刺客期望的,這裡本該發生一次壯觀的屠殺,至不濟也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深黑逃亡,但最開始醒來的那些族長和年輕骨乾起到了作用,他們很快就壓製住了族人們的騷亂。
他們的敵人看起來是如此可怕,但眼下它們要攻擊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名為凱夫拉的這種浸膠線的強度之前已經有人試驗過了,而這些恐怖蜘蛛們在接著證明。蛛腿從凱夫拉纖維的空隙中伸了過來,不斷徒勞地晃動著,它們龐大的身體無論何時都是可怕而有威勢的,在交織的網線下此時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礙,因為連頂端都顧及到了,所以它們也無法從上麵爬過來。族長和長老們催促驚慌的族人們儘快組隊,準備馬上離開這裡,警戒在第一線的青年們從最初那些害怕和激動情緒中漸漸緩和了過來,甚至有人敢於試著拿手中的武器去撥弄它們布滿密毛的長腿。
啪的一聲,一個傻大膽的家夥被人在背後給了一巴掌,差點撲到狼蛛的美腿之下,他急忙爬起來,回頭怒視的時候卻對上了塔克拉族長那陰森森的笑容。
“你很喜歡它嘛?”
“……”
不再理會那個快要被嚇哭的家夥,塔克拉族長回頭檢查其他的族人們。青年自動分列左右,女人,孩子,老人照著練習過的方式勉勉強強地組成了隊伍。有些婦女因為舍不得,把男人放下的東西也背了起來,這種拖延速度的行為很快遭到了喝止。沒有人知道前麵是否還會有類似或者更多的危險發生,會造成負累的輜重必要時能不帶就不要帶,這是那位煉金術師說過的話。說起來這支塔拉族的隊伍還排在煉金術師之前,塔克拉轉過他色彩鮮豔的腦袋,看向微弱火光所指示的另一端。
此時隊伍的最末端。
幾十支火把堆成了三個火堆,和攔網組成了暫時的防線。這裡遠沒有中段的輕鬆氣氛,手電的光打過去,在通道的遠處照出一片星星點點的反光,不知道在這條通道前麵到底來了多少隻狼蛛,嘶嘶聲響成了一片,傳到人的耳朵裡擦動神經。雖然隊伍已經極力收縮,但在5000人的大隊要流動起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在能夠再次移動起來之前,拿著工兵鏟的十幾位遺族青年蹲伏一排站立兩排,對釘在背後的這批怪物嚴陣以待。
雲深的臉色即使在這樣的光線下也看得出蒼白來,隻看了對麵黑壓壓那片一眼,他就把身體轉過去了。
範天瀾輕輕拍著他的背,這一手是他在看雲深查看部族生病的孩子時學來的。雖然他對這些巨大的節肢動物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除了數量有點麻煩之外,不過他的主人厭惡這些醜惡的生物也有足夠的理由。而且就他的觀點來說,這個人其實沒有必要來到這裡,但沒有親眼見證的情況那人總是不太放心。
空下來的另一隻手總是忍不住摸向背後的弓箭,範天瀾悄悄握緊拳頭。
深深吸了一口氣,雲深儘量止住發抖的衝動,這麼多年過來,他以為經過不斷的實踐,自己已經對這類生物鍛煉出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但麵對如此規模的恐怖集合,他還是把自己的承受力估計得太高了點。從外形上看這顯然是巨大化之後的狼蛛,而且多半有毒,現在這些小手段能阻攔多久不容樂觀。雲深將身體的一部分重量分到身邊那人的身上,然後拿出來一部對講機。
“南山族長,是我。”
不斷的雜音傳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不太確定地回答,“是……是雲深大人?”
“你是黎洪首領?”雲深問道,“你們那裡情況如何?”
“我們正在前進……”黎洪首領在那邊回答,某種折斷聲忽然響起,之後就是一道明顯的液體潑濺聲,黎洪首領的聲音鎮定了下來,“有幾頭蜘蛛從旁邊跑了出來,等我們解決它們。”
“看來大部分蜘蛛都在我們這裡了。”雲深說,“讓大家跟上去,我們必須儘快離開。”
“您在最後麵?!大部分蜘蛛都在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