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皇子、晉級與濕件(1 / 2)

沒有什麼事情要做的時候, 索拉利斯喜歡站在城市的邊緣俯瞰大地,就像蘭德皇子喜歡在獨處時反複觀看城市管理係統製作的幻影——那實際上是這座城市的過去,雖然它的主人早已湮滅無痕跡, 但仍能給它現在的所有者以無限的靈感。

作為他最親密的夥伴之一,索拉利斯也能同他共享那些絕密的神奇影像, 不得不說, 雖然那名裂隙魔族給中洲世界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他的城市卻是很美的。

那些影像仿佛一雙可以飛翔的眼睛,實現從地麵高升到空中,將那些在空中縱橫交錯的道路, 宛如刀鋒的建築, 行走在鋼鐵道路上身著奇異鎧甲的黑發人類儘收眼底,一切都表現出一種鋒銳而異質的美感, 而遍布這座城市的奇花異樹又為它增添了許多生機和浪漫氣息。

奇異而美麗, 並且一望便知其強大, 仿佛一個高度發達的獨立世界,將中洲世界襯托得猶如蠻荒之地。而生活其間的裂隙人族除了一雙金瞳和非凡天賦,看起來同中洲人族並無太大不同。他們也需要喝水進食,也會同人交際,彼此之間有地位差彆, 他們會哭,會笑,會彼此爭論,隻有當受到戰鬥的號召, 他們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變成驚人的人形兵器,拔地而起,直衝天際。

那是超乎想象的戰鬥畫麵, 是索拉利斯過去從未想象過的。如果不論立場,那些裂隙人族簡直就是她的理想。無怪那位名叫阿加雷斯的魔族有那樣堪稱戰神的地位,如果不是由於裂隙人族內亂,使他遭受龍族的連番攻擊和族人的背叛,完全統治著這座城的他幾乎不可能隕落。

但他還是死了。

而如今這座城屬於他們。

即使現在還不完全是,它將來也必定是。

雲海已經散去,晴空一覽無餘,索拉利斯看著腳下大地早已熟悉的紋理,她在思索一個問題。

最近她心中總是覺得不安,這種不安來自何方呢?

是來自那個工業聯盟嗎?

那次入侵事件確實令天城人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曾經以為高枕無憂,對手卻突然來到咫尺之地,至今仍令他們心有餘悸。所幸法塔雷斯陛下已經喚醒了這座城市的管理者,這種有智慧的非生命造物展現出許多強大功能,其中之一便是幫助他們分析得出那些巨大的飛行物的主體是用於維持浮空能力的氣囊,隻能進行低空低速的航行,並不能對高居於雲海之巔的天空之城造成威脅。

工業聯盟借助這種飛行器唯一有可能損害的是“天梯”,但隻要有足夠的能源,即使他們摧毀了這條連接天空與大地的唯一通道,天空之城依舊能夠讓它再“長”出來。

沒有什麼可怕的。索拉利斯也從未感到過懼怕,正如兩年前在未曾設想的情況下再遇當初的少年,她反而因為終於有了旗鼓相當的對手而戰意勃發。

但同她相反的是,不知是否天空之城單調和安逸的生活消磨了人心,即使已經得到了解釋,人們依舊不能感到安定。加上一些私欲作祟,他們希望得到更多的保證——

而蘭德皇子回應了他們的期望:以天空之城全民接種天賦之水的形式。

一從通過城市智能獲得這種足以改變世界的物品,他們就從天城上下挑選了不同的人進行試驗,百人之中隻有一二人由於所謂的排異反應在植入過程喪命,其餘人等都得到了不同形式的天賦能力,並且身體和精神都穩定至今,更重要和令人震驚的是,天賦之水不僅能令凡人從無到有獲得天賦,還有極大的幾率令本就是天賦者的人得到第二甚至第三種天賦之力,法師團團長尤利坦便是明證。

對索拉利斯來說,比起天賦之水那出人意料地廣泛的適用範圍,蘭德皇子通過天賦之水將血瞳賜予尤利坦,證明了他才是最早的一批實驗者,這才是真正令她感到震撼的。

她追隨的這位王者竟然是如此地投入和瘋狂,教人如何不為之心折?

所以她感到的不安應當隻是這具凡軀難以承受即將來到的宏大未來而不由自主產生的戰栗,他們將為中洲世界帶來新的秩序,無論要耗費多麼漫長的時間,要犧牲多少生命,他們一定會達到自己的目的,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除了死亡。

沒有人不害怕死亡。天賦之水能夠通過賦予人力量避免無力的死亡。

格裡爾看著懸在眼前的那滴銀色水珠,從蘭德皇子的侍從將這滴天賦之水送到麵前,他已經這樣看了一段時間。

作為蘭德皇子最早也是最忠實的追隨者之一,他獲賜的天賦之水等級不低,不必經曆那些危險而痛苦的手術,隻要在皮膚上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將它融入血脈就可以。隻要一個他連眉頭都不會皺的傷口,他馬上就能超凡脫俗,進入天賦者的領域,名正言順地爭取蘭德皇子更多的信任和更高的權力。

這也確實是他夢寐以求的。

格裡爾看向窗外,蜿蜒的隊伍幾乎教堂大門排到了對麵的議事廳,人們緩慢地向前移動著,那些模糊的麵孔透出焦灼的狂熱渴望,這座城裡沒有一個人不想得到力量。

他收回視線,天賦之水的表麵倒映著他變形的臉。在將它按入傷口之前,格裡爾最後想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畫麵——那時他在工業聯盟的新瑪希城,在一個微風吹拂的傍晚散步到一個公園,池水清澄,夕陽將蘑菇般的茂密樹冠映照得閃閃發亮,人們在林蔭道上漫步,在綠草地上讀書,旁邊的活動場裡傳來人們的叫聲和歡樂的笑聲。他在這裡是一個過客,但似乎又和其他任何人沒有什麼不同。

他仿佛仍能聞到風帶來的氣息。

仿佛濃酸滴入傷口,巨大的痛楚如同潮水席卷了格裡爾的意識。

特彆會議的結果仍未向工業聯盟的普通群眾公布,緊急集合的代表們在連續開了三天會議之後,開始陸續返回工作崗位。對工業聯盟這種體量的社會機器來說,無論效率如何之高,從決策形成到具體執行是需要一些時間的。漣漪仍未擴散,隻有空氣隱隱透著張力,當旅居於新瑪希城的迷霧之國代表再度提出同他會麵的請求時,雲深同意了。

來訪者以有些拘謹和惶恐的姿態走進了會客廳,按中央帝國的禮儀向工業聯盟的最高領導者行禮,然而當他們直起身來再度麵向雲深時,這三位迷霧之國的代表的眼眸已經變成了血色,姿態和表情也隨之一變。

他們同時說話,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混音:“久仰大名,‘術師’。”

雲深沉默片刻。“蘭德皇子。”

這三人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笑容,無視旁邊已經拿出武器的警衛員,從容在對麵落座。

“真是難以想象,我竟然將您這樣重要的人物忽略了這樣漫長的時間,以至於今日局麵。”寄身於眾人之中的蘭德皇子說,“我很慚愧,也很高興。”

“您為什麼而感到高興?”雲深問。

“當然是為有您及您的聯盟存在,中洲世界多了希望而高興。你們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一定能讓第二次裂隙之戰持續更長時間。”蘭德皇子說,“就算最終還是會由裂隙人族取得勝利,中洲人族也能滅亡得轟轟烈烈。”

雲深說:“這麼說來,您完全得到那座城市了嗎?”

“蘭德皇子”們微笑起來,“我已經得到了。”

雲深沒有說話。

“很讓你們意外嗎?”蘭德皇子問,“法塔雷斯陛下也很意外,他似乎並不知道我不僅從皇室秘藏中找到了天空之城的記錄,並且找到了與之相配的寶物。”

他——他們——一手托腮,用那雙紅眸看著雲深笑道:“既然隻有阿加雷斯的直係繼承人才能完全開啟他的寶藏,我又何必退而求次呢?不得不說,擁有力量的感覺真是令人著迷,我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快樂,甚至因此對您及法塔雷斯陛下都感到難以理解,你們明明已經不算弱小,卻為何一個比一個看起來不快樂?”

雲深抬起眼睛。

“蘭德殿下,通過模擬裂隙貴族的血脈得到了這座城之後,”他問,“您還會如人王陛下的期望那般,將它設為裂隙重啟後的人類避難之所嗎?”

“如果是您得到它呢?”蘭德皇子反問。

“不會。”雲深平靜地說。

這個回答似乎讓蘭德皇子感到意外,他看了看他,才說:“我也不會。物競天擇,為何要違背自然之理?”

他又說:“不過顯而易見,同樣的選擇,卻未必是同樣的立場,比如您是憐憫人的,而我卻並非如此。”

雲深看著他們的紅色眼睛。

“蘭德殿下,既然您說您已經得到了這座城……”他說,“您決定用它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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