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腹中懷了皇嗣,芳貴人才會被那人說動,鋌而走險,想要為自己腹中的皇嗣爭個好前程。
芳貴人早就已經打算好了,若是圓明園失火、五公主遇險的消息能夠讓皇後氣得難產,那自然最好。皇後一旦倒了,她膝下的兩個孩子都還十分年幼,對芳貴人的孩子,自然也就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兩個失去母親庇護的孩子,哪怕是芳貴人不出手,宮中也有的是那等視他們為眼中釘、肉中刺之人想要親手除去他們。
芳貴人的所作所為,可能會激怒向來對皇後十分喜愛的太後,但這不要緊,她有孕在身,哪怕太後和乾隆再怎麼憤怒,也不敢對她下狠手。
而她呢,隻要熬過這段最為艱難的時間,等誕下皇嗣之後,再到乾隆跟前去態度良好地認個錯,並軟語哀求幾句,乾隆定會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她已經嘗試過不少次了,她對此很有信心。
誰知,太後在聽了芳貴人的話後,冷笑著道:“早不報喜,晚不報喜,卻偏偏在哀家要罰你的時候,你告訴哀家,你懷孕了?你這一招,是跟魏氏學來的吧?想當初,魏氏就是仗著有孕在身,自以為身具免死金牌,有恃無恐。你是不是以為,你有孕在身,哀家就拿你沒辦法?”
“來人,傳哀家懿旨,芳貴人違逆哀家口諭、意圖謀害皇後,罪不容赦,去其位份與封號,令其在宮中禁足,待其腹中皇嗣一誕生,便將皇嗣抱走,並將其打入冷宮!”
芳貴人,不,庶人章佳氏聞言,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捂著肚子,開始“哎喲哎喲”地叫喚了起來,她身旁的宮女趕忙跪地向太後求情,希望太後能夠收回成命,對章佳氏從輕處罰。至少在章佳
氏順利誕下皇嗣之前,她希望太後能夠穩住章佳氏的情緒。
可太後越看章佳氏,越覺得她與魏氏極為相像,自然不可能答允。
而且,她一個後宮大boss,屢次被人拿腹中的皇嗣要挾,她也煩了。
“沒有人有資格跟哀家討價還價!哀家今兒個就把話放在這裡,章佳氏,就憑你的所作所為,哀家直接將你賜死都不為過!你能夠活下來的唯一原因,就是你腹中的皇嗣。倘若你腹中的皇嗣被你給折騰沒了,哀家就立刻賜你白綾自儘!你聽清楚了嗎?”
章佳氏聞言,也不敢再哀嚎了。
她沒有料到,自己鬨騰一場,非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得到了這麼個結果。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明明她有了身孕,很快就能跟宮中那些有孕的高位妃嬪平起平坐了,怎麼忽然就被太後從雲端打落泥底了呢?
慌亂之中,章佳氏身旁的一名宮女靈機一動,站出來對太後說道:“回稟太後娘娘,我家主子也是被人利用了啊!有人告訴我家主子,五公主已經病危,若是再不將此事告訴皇後娘娘,隻怕皇後娘娘就見不到五公主最後一麵……我家主子也是一時心急,這才將此事告知了皇後娘娘,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害皇後娘娘的啊!”
這名宮女打小兒與章佳氏一道長大,並隨著章佳氏一起進宮的人,她的榮辱,皆係於章佳氏身上。倘若章佳氏倒了,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因此,她定要想法子轉移太後的怒火,儘可能地保住自家主子。
為今之計,隻有將這件事推到彆人頭上,讓太後相信,章佳氏也隻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章佳氏才可能獲得一線生機。
至於,究竟該把這口鍋扣到什麼人的頭上,這名護主心切的宮女,也已有了想法。
太後不是親口說了,她家主子的做法與魏嬪極為相似嗎?
既然如此,讓魏嬪來背了這口鍋,想必太後也更容易相信吧?反正,據她觀
察,魏嬪可沒少在空中興風作浪、做那借刀殺人之事。將這口鍋栽到魏嬪的頭上,章佳氏身邊兒的心腹宮女不會有任何心理壓力。
至於那個真正挑唆她家主子來做這件事的人……自家主子到底還有求於那人,若是不把她給供出來,興許她還能夠伸手拉自家主子一把,若是自家主子當真把她給供出來了,隻怕她會對自家主子欲除之而後快,況且,那人一直都很小心,沒有留下什麼確鑿的證據來,即便是告知太後,太後也不一定會相信。
細說起來,章佳氏身邊兒的這名宮女也算是有些急智,短短時間內,就將一切給捋了個明白。
在太後神色嚴厲地問這宮女是誰之時,這宮女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回太後娘娘話,是魏嬪娘娘。”
“你們手中,有什麼證據嗎?”儘管在聽到魏嬪二字時,太後心中就已經相信了一半兒,但在章佳氏與其宮女麵前,她仍是那般的深不可測,讓人難以揣摩到她的真實想法:“章佳氏,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膽敢在做了這等事之後隨意攀咬旁人,在哀家這兒就是罪加一等!”
章佳氏還沒緩過神來,隻聽她身邊兒的宮女道:“回太後娘娘話,這件事,的確是魏嬪娘娘攛掇我家小主做的。如若不然,我家小主又怎麼會想到來找皇後娘娘呢?我家小主入宮時日尚淺,根本不足以與皇後娘娘相抗衡,即便是想要與皇後娘娘相爭,也斷然不會選在這種時候,太後娘娘,您仔細想一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就跟狼人發言時說“如果我是狼人我就一定不會怎麼怎麼”來抬高自己的身份一樣,有些事情,不能隻看正邏輯,還得看一看反邏輯。
按照章佳氏身邊兒人的邏輯,章佳氏沒有現在就對皇後下手的動機,因此事情不是章佳氏做的。但焉知章佳氏不是在動手之前早就考慮好了這一切,然後在做了這件事之後用這個理由為自己洗清嫌疑呢?
的確,扳倒皇後,對於眼下的章佳氏而言,不算是亟不可待的事情,但倘若,章佳氏隻需要花費很小的代價,就能夠扳倒皇後,嫁禍彆的妃嬪,那麼她究竟會選擇乾,還是不乾呢?答案顯而易見。
因此,對於章佳氏的心腹所說的話,太後表麵兒上是認可了,實際上一個字也不信。
章佳氏身邊兒的宮女見太後似是信了她的話,頓時像是受到了鼓勵一般,繼續說了下去: “小主與奴婢手中,並沒有魏嬪娘娘指示我們做這件事的證據。魏嬪娘娘行事向來謹慎,不會輕易授人以柄——這一點,太後娘娘也是知道的。她每回隻會借著賞賜我家小主的機會,給我家小主遞個話。”
“哀家知道了,你們且先退下吧,這件事,哀家會好生命人查一查。”
章佳氏與她的心腹聞言,心知她們暫時躲過了一劫,不由鬆了口氣。
隻是,她們的心,還沒能完全放下來,畢竟,太後還沒有說,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她們,她們也不敢多問,生怕把太後惹急了,又來一句直接打入冷宮……
自從被太後敲打過後,她們算是怕了。麵對一個舉手抬足間,就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她們的太後,耍再多的小心思都沒有用。在慶幸自己劫後餘生之時,章佳氏也對那個攛掇自己來給皇後尋不痛快的幕後之人生出了不滿之心來。
隻是,章佳氏想著,自己接下來若要翻身,多半還得借助那人之勢,且自己入宮以來,能夠迅速地在宮中站穩腳跟,也少不了那人的扶持,眼下不宜與那人鬨僵。這樣想著,章佳氏才勉強壓下了自己心中的憤恨之情。
待章佳氏主仆二人離去之後,太後神色莫測地問自個兒身邊的張嬤嬤:“依你看,章佳氏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章佳氏的話沒有根據,有幾分可信度並不好說,奴婢也隻能說說奴婢自個兒的看法。依奴婢看,章佳氏背後有人是真,隻是這人究竟是不是魏嬪,就不
好說了。”
“哀家倒是認為,此事有五成的可能是魏嬪做的。”沒法子,這些年來,魏嬪私底下的小動作太多了,導致現在,一有什麼壞事,太後就會馬上聯想到她身上。即便魏嬪此次當真無辜,但總的來說,她也並不冤枉。她在太後和乾隆跟前的信譽,都是一次次被自己敗掉的。
“不管此事是不是魏嬪做的,哀家都隻管把這件事算在魏嬪身上。章佳氏仗著懷了身孕就來皇後跟前放肆,就是魏嬪起的壞頭!待會兒派人去延禧宮,好生申飭魏嬪一番。”太後想起了方才,她剛說章佳氏幾句,章佳氏就捂著肚子哀嚎的模樣,又冷笑著加了一句:“若是魏嬪也因為哀家的申飭而動了胎氣,你讓人隻管把哀家對章佳氏說過的話再跟魏嬪重複一遍:倘若她對哀家心懷怨望,保不住腹中的胎兒,她就以死謝罪!除此之外,對於其他人的排查,也不能放鬆,倘若指使章佳氏的當真另有其人,即便她眼下能夠將自己隱藏得嚴嚴實實的,也終有一日會露了形跡。無論是誰,膽敢做出這等事來,都遲早要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是,主子!”在這一刻,張嬤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家主子是這後宮之中地位最為尊崇的女人,本不該受任何人要挾,偏偏有那麼一些人,仗著她家主子會對皇嗣心軟,就得寸進尺,讓她家主子一忍再忍。太後雖嘴上不說,張嬤嬤都替太後感到憋屈。
眼下,太後想明白了,不再受這些彆有心機的女人威脅了,張嬤嬤自然感到十分高興。
皇嗣固然重要,但宮中有這麼多的女人,為什麼非得指望著那些攪事精的肚子呢?攪事精若是能安安穩穩地誕下皇嗣,看在這功勞的份兒上,留她們一命也就罷了,攪事精若是用腹中皇嗣的安危來威脅太後和乾隆……在張嬤嬤看來,最好就是請她去死。至於她腹中的皇嗣,也隻能自認倒黴,投胎時沒有擦亮眼睛,成為了這樣一個女人的子嗣。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