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離開後, 永琪麵兒上強撐起來的笑容立馬便散了,沒有人在聽說自己日後會落下殘疾還能夠開心得起來的。
隻是,汗阿瑪已經為了這次的事夠操心的了,他不該再拿自己的一點小心事去打擾他。
再者, 他當時倒在地上時, 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手腳也逐漸變得冰冷,若不是五妹妹拚了命地救他, 隻怕他眼下也不能好端端地躺在這裡, 能說能笑,也能為了自己將要落下殘疾一事而煩惱。
雖然, 永琪不知道當時芃芃是如何救治他的。但冥冥之中, 他能夠感覺到, 自己身上那股阻止生命流逝的溫暖氣息, 與芃芃有關。想來,是芃芃為了他向上天進行了禱告,而這份禱告奏效了吧。
無論如何,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就在永琪平複著自己心情之時, 他身邊兒的太監小全子卻再也忍不住了, 嗚嗚哭了出來:“主子, 您不想笑, 就不要笑了。現在四下裡沒人,您若是想哭, 就哭出來吧,您這樣忍著,奴才看得心裡頭難受。”
在此之前, 他家主子還騎著駿馬,在原野中四處奔走,精湛的騎射功夫讓人讚歎不已。蒙古王公們精心培養的兒子,也不是他的對手,可謂是給乾隆大大爭了臉麵。
往後,怕是再也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
小全子越想越難過,淚水越發洶湧。他也知道,自家主子是個情緒內斂之人,便是心中再怎麼難過,隻怕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他想著,若是主子哭不出來,就由他來替主子哭。
誰知,哭到一半兒,小全子臉上的淚水被永琪輕輕擦去,隻聽永琪溫聲道:“好了好了,我都沒哭,你怎麼還哭上了?”這小全子是自幼陪著永琪一道長大的,名義上是主仆,實際上永琪拿他當弟弟看待。
小全子打了個嗝:“主子心裡頭難受……哭不出來……奴才替您哭。哭出來……您心裡頭……興許能好受些。”
“我知你的好意,隻是,你莫要再哭了。我是真的,不再難過了,不騙你。”永琪的嘴角緩緩綻放出一個笑容來,這笑容與方才在乾隆到來時他強行扯出的笑容不同,帶著幾分安然的意味。
小全子怔怔地看著他:“當真?”
永琪點了點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跛了腳,卻撿回一條命,再劃算不過了,更何況……”
更何況,永琪一直都知道,他的額娘對他期望甚高,為了替他鏟除對手、助他坐上那個位置,他的額娘暗地裡怕是沒少搞小動作。哪怕永琪一直派人盯著愉妃,阻攔了她不少次,但終究沒法每次都及時攔下她。
一直以來,永琪的內心都在承受著煎熬,他因為愉妃所做的事兒感到痛苦,同時又因為愉妃是他的至親,而無法真正下定決心去乾隆麵前告發她。
永琪還記得,在最初的時候,愉妃並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子,她就如同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柔順安分。直到他在讀書和武藝方麵均表現出了過人的天分,屢屢獲得乾隆的誇獎和稱讚,愉妃的心態才開始變了。愉妃覺得自己的孩子是諸位阿哥之中最優秀的,值得最好的,可與此同時,她又因為自己沒有傲人的家世又沒有足夠的聖寵,而深感自己拖累了自己的孩子。
為此,她一心想著通過一些彆的法子來找補。漸漸的,她越走越遠,越走越偏,連永琪的話,她也聽不進去了。
永琪想著,自己這回若是跛了腳,徹底失去了繼承大統的希望,想來,他的額娘也能夠安分下來,不再去做那些害人傷己之事了吧?他是真的不願意再看到他的額娘去害人,也是真的不想看到他額娘所做的事在未來的哪一天東窗事發,而後被乾隆清算。
眼下這種狀況,對於他,對於他的額娘來說,興許是最好的。
這麼想著的永琪,卻不知道,不管愉妃起初是什麼樣兒的,但這麼些年下來,她早已將皇位視作執念。如今愉妃的執念驟然破滅了,她自然會做出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瘋狂舉動來。
比方說,拉著太醫來為永琪看診,太醫不行,就去民間尋找“神醫”,就連民間的土方子、巫師、得道高僧的主意,她都打上了。
在愉妃的安排下,永琪每日每日喝著各種各樣的苦汁子,甚至因為嘴裡的惡心感而吃不下東西、睡不好覺,整個人迅速消瘦了下來。
終於,在一次乾隆帶著芃芃去看望永琪時,發現愉妃居然打算給永琪喝符水。
乾隆憤怒地阻止了這場鬨劇:“看看你把孩子折騰成什麼樣子了!朕知道你不想看著永琪跛足,但是你也不能隨意給永琪喝這些來曆不明的東西!究竟是永琪的腳重要,還是永琪的命重要,你難道分不清輕重嗎?朕看,再由著你折騰下去,永琪的命都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