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謀(1 / 2)

齊衡玉踩著濃重的夜色回了齊國公府。

此時鬆柏院仍燈火通明,廊廡簷角處掛著好幾盞紗燈,霧蒙蒙的澄澈光暈將紗燈下立著的女子襯的恍如天上仙般豔麗。

杜丹蘿靜靜佇立著,即便被冷風拂亂了鬢邊的碎發,身形依舊巋然不動。

杜嬤嬤走上前為她披上了妝緞銀狐大氅,欲言又止地瞧了眼杜丹蘿掩著失落的眸子後,歎道:“夫人這又是何必?”

“他會回來嗎?”杜丹蘿輕輕地問了一句,嚶嚀般的話語隱入呼嘯的夜風之中,讓人聽不真切個中的滋味。

杜嬤嬤也沒料到今夜齊衡玉會留宿在竹苑,如今已天色漸明,瞧著應是不會再回府安歇了。

本以為竹苑裡的那個外室隻是世子爺與夫人賭氣的玩意兒,誰曾想一向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世子爺會真收用她?

“先頭調回來的那幾個丫鬟說,那外室生的極美。”杜嬤嬤幽幽開口,一句話讓杜丹蘿的心如墜寒窟。

她回身望向杜嬤嬤,美眸裡瑩潤著的除了譏誚以外,更有揮之不去的哀傷,她道:“所以,他齊衡玉也隻是個俗人。”

“老奴並非是這個意思。”杜嬤嬤覷了眼杜丹蘿的麵色,終是將埋在心口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世子爺對您一往情深,可您對世子爺卻總是淡淡的。世子爺回回來鬆柏院留宿,您回回用身子不適的緣由推拒他。便是再熱的心也有冷下去的一日。”

話音甫落。

杜丹蘿便陷入了亢長的沉默之中,庭院內的景象被濃重的夜色掩蓋,她隻能借著那一點點微弱的燈光去瞧西側邊的紫藤花架。

這是齊衡玉親手為她搭的花架。

可成親以後她連一次都沒坐上去過。

今夜,她忽然想瞧一瞧。

可這夜色太濃太重。

她什麼都瞧不清。

良久,杜丹蘿才挺直了脊骨說:“我不願向他低頭。”

話落,杜嬤嬤正憂心忡忡欲開口時,雙菱卻從半闔的角門處躥了出來,隻見她一徑跑到了杜丹蘿身前,喜意洋洋地說:“爺回來了,宿在了外書房。”

杜嬤嬤神色一鬆,杜丹蘿也微不可聞地籲出了一口氣。

*

翌日一早。

李氏容光煥發地將府裡的管事婆子都喚去了驚濤院,點了兩個性子最和藹忠實的婆子,又挑了三個性子伶俐的家生子,並一些綢緞器具,統統送去了竹苑。

至於在竹苑伺候的秀玉、秀珠三姐妹,李氏也替她們安排了出路,“先留著吧,總不能太縱了那外室。將來等她生下孩子,再把她們打發去莊子上。”

百靈在側陪笑道:“隻盼著那外室能一舉得男,也省得太太日日為世子爺的後嗣懸心。”

李氏握著手裡的杯盞,既是因齊衡玉應下收用外室一事欣喜,又是為了他子嗣不豐一事傷心,傷心到了頂便成了深切的憎恨,“我兒這輩子沒有個賢妻命,硬是把個性子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臭的女子娶進了門,進門三年無所出便罷了,還日日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樣來,連我這個婆母也說不得她什麼。”

一想起素日杜丹蘿清高自許、孤傲矜冷的模樣,李氏便氣不打一處來,氣惱之下,她將送去竹苑的賞賜加厚了兩成,又吩咐百靈:“我雖派了兩個婆子過去管教她,可小門小戶的出身能有什麼見識,不必太嚴苛了。”

百靈躬身應是。

不一會兒,月姨娘來驚濤院給李氏請安,李氏隻以身子不適為由推辭不見。

倒是百靈等丫鬟出府時被月姨娘攔住了去路,簡短寒暄了幾句之後月姨娘便頷首一笑,煙煙嫋嫋地扭回了自己的倚月閣。

“月姨娘問那外室的姓名做什麼?”百花對月姨娘戒心頗重,便語帶不解地問道。

百靈也捉摸不透月姨娘的用意,這位姨娘雖隻是個妾室,卻牢牢地霸占著國公爺的心,盛寵近二十年不衰,是個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她仔細地思索了一番,卻還是不得要領,便也隻能搖搖頭道:“興許隻是好奇吧。”

一個出身卑賤的外室能翻起什麼風浪?

百靈自然不會把這等小事放在心上,隻遵著李氏的吩咐將賞賜之物送去了竹苑。

*

婉竹醒來的時候已日上三竿,她渾身上下如散架般疼痛不已,因她是副能吃苦的性子,下地之後也隻是蹙了蹙柳眉,便又照常般行走。

秀玉和秀珠三人早已候在了外間,聽得婉竹起身的聲響後,一個上前笑盈盈地攙扶著婉竹,一個去打水,另一個則端上了一杯早已備好的熱茶。

“姑娘起了。”三人皆笑臉盈盈,暖意融融的似如春風拂麵。

先頭她們冷淡譏諷時婉竹不卑不亢,如今熱情相迎時她也隻是淡然地抿唇一笑,而後道:“今日起的晚了。”

秀玉心跳如擂,攙扶著婉竹往團凳上一坐後便問:“姑娘要梳什麼樣的發髻?”

姑娘一詞現今已不合時宜,可一時半會兒又尋不到更好的稱呼。

“我自己來吧。”婉竹莞爾笑笑,從秀玉手裡接過了那篦子,拿梅花素釵挽了發後,便往梨花木桌旁走去。

秀玉和秀珠、秀柳麵麵相覷,臉色皆陰雲密布。她們昨夜商議到了天明,本以為這出身寒微的外室是副好拿捏的性子,她們熱絡些,她便也會順勢承情。

誰曾想婉竹竟是不吃這一套。

用過早膳之後,百靈和百花領著一大群仆婦和小廝們登了竹苑的門,十幾匹綿滑似玉的綢緞、精致小巧的陳設擺駕,並一隻裝著釵環首飾的紅漆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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